“跟幼微说什么了?”孟观潮又问一句,语声更为柔和,“告诉我。”
在此刻,徐二夫人被异样的感觉抓牢:他的眼神、语声,有着蛊惑一般无形的力量。她想避开他视线,竟然做不到,她想敷衍了事,竟也做不到。
她照实说了。
孟观潮听完,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右手拇指与中指指尖相互摩挲着。
他目光缓缓发生变化,恢复了平时人前的深沉、锋利。
徐二夫人回过神来,出言补救:“所在的位置不同,顾虑的事情也便不同。你,好歹为我们想想。”
孟观潮不言语。
慎宇捧着一个大红色描金匣子走过来,站到孟观潮身侧,打开盖子。
“这是老夫人赏我的。”孟观潮取出精致的茶壶。
玉石焕发着盈盈光彩,徐二夫人仔细瞧着。
孟观潮将茶壶放回匣子,打量着与之相配的茶杯,随即,抬手挥出。
茶具连同匣子飞了出去,在远处落地,匣子落地、玉石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徐二夫人吃了一吓,逸出一声低呼。
“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在我这儿,也就是听个响动的用处。”孟观潮笑笑地凝着她,“告诉老夫人。”
莫名的,徐二夫人又陷入了那种很诡异的情形之中:心魂似被无形的手把控着,明知不对,却无法清醒,无法如常应对眼前男子。
这男子,是邪性还是魔性?
挣扎不过,她讷讷称是。
孟观潮语气和煦地叮嘱:“日后再来,别说招我膈应引她不快的话。整治女子的事,我不屑做,但若有人跳着脚逼着我出手,也乐得为之。明白?”
“……明白。”
“告诉徐家那老匹夫,明日酉正,太傅传他来孟府。”
“是。”
“即刻离开。”孟观潮交代完,回往卿云斋。
有些事,最丑陋不堪的事,终将赤/裸/裸地摆到台面上,他亦无从予以宽仁,只是不知,幼微是怎样的心思。
第13章
走进垂花门,太夫人房里的王嬷嬷迎面而来,行礼道:“太夫人请您去房里一趟。”
孟观潮便先去见母亲。
待他行礼落座之后,太夫人问道:“发作徐家的人了?”
孟观潮照实说了。
“说你什么好?”太夫人神色冷峻,“你就不能手段柔和一些?”
孟观潮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跳跃两下,“徐二这两日来的勤,在我跟前蹦跶的欢实,不过是知晓幼微好了,不再是徐家放在我这儿的一个摆设。”
“这是说的什么话?”
孟观潮牵了牵唇,“难听,却是实话。”
“可那到底是你岳父的二弟,你还能两张面孔对待他们不成?”
“有何不可?”孟观潮眼神一冷,磨了磨牙,狠劲儿就出来了,“把徐家长房摘出来,能有多难?为何要惯着他们撒野?我能救谁于水火之中,就能让谁尸骨无存。””
“……”不说还好,这一说倒要出人命了。太夫人来了火气,“退下!”她疼爱极了儿子,却一向不是寻常慈母的做派。
孟观潮不动,低眉敛目地坐在那儿。
儿子的面容,与年少时某些时刻重合。他自幼如此,太过倔强,心里再憋闷,也不肯多做辩解。老国公爷在世的时候,文的武的招数都用尽了,禁足思过、动用家法,也没能将他的性情中过于鲜明的棱角磨掉。
母子两个僵持着。
“娘,”终究是孟观潮让步了,低声道,“我心里窝火,不是一日两日了。”
太夫人不动声色。
“但凡他们是真心实意地与您走动,但凡把幼微当个亲人,再怎么给我添堵,我都认。可他们没有。”孟观潮看住母亲,“有些事,您没提过,可我有耳闻。我在外头犯众怒的时候,几次三番的,帮着那杆子长舌妇用我行径揶揄您的,是不是徐二夫人?我们是不需计较,可那是人办的事儿?”
太夫人笑了,“说话恁的刻薄。”
孟观潮见母亲神色有所缓和,一笑,“往近了说,他徐二凭什么上蹿下跳地议论军务,撺掇着我对西北用兵?”
太夫人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气,慢悠悠地问:“这是说谁呢?那是你岳父一母同胞的手足。”
“要不是为那层关系,他在我这儿连姓氏都没有,提一嘴都嫌牙碜。”
太夫人气乐了。
孟观潮走过去,给母亲续了一杯茶,“都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话大多是横着出去。您别为这个上火。没用,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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