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硬卧车厢里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蒋赟和衣睡在中铺,对于他的身量来说,床位很逼仄,他蜷着腿侧身而卧,睡不着,干脆拿出手机看照片。
他有一个相册,放的全是章翎的照片,以及他们的合影,从移动硬盘把以前的合影挑了些导到手机里,加上后来他们在沈阳和北京的留影,蒋赟一张张看着,一边看一边笑,感觉永远都看不厌。
看到后来他困了,睡了过去。
吃过nnn顿方便面和面包、和天南海北的人胡乱唠嗑一个白天后,火车终于进入a省地界,再过四个小时就能抵达钱塘。
章翎知道蒋赟的行程,一路都在给他发微信。
这时候,她说——
【翎翎】:小卷毛同学,经过剪刀石头布比赛,我五局三胜赢过章老师,所以今晚由我来接你,你别乱跑啊。
【蒋赟】:你来接我?我大半夜才到啊!你别来了,不安全,我在火车站待几个小时就行,天亮了再去住的地方。
【翎翎】:什么住的地方?不是让你别定住宿吗?
【蒋赟】:不麻烦你们,我会去一个青年旅社,条件挺好的。
【翎翎】:小卷毛你越来越不听话了[生气],跟你说了什么都不用管,人回来就行,你怎么那么爱折腾呢?那房能退你就退了吧,我会来接你的,你抓紧再睡会儿,定好闹钟,别坐过站。
【蒋赟】:[尴尬]
蒋赟在青年旅社订下一张六人间床位,退倒是能退,就很过意不去,生怕章老师帮他在什么酒店订了房,那可太贵了,这么长的寒假,他不想他们为他花冤枉钱。
想来想去,他还是先把床位给退了,打算见到章老师后好好和他解释,总之绝对不能接受整个寒假住在酒店里。
火车轰隆隆地经过一片田地,窗外很黑,蒋赟又眯了一会儿,凌晨2点半从铺位爬下来,开始收拾行李。
他带着拉杆箱,里面除了换洗衣服,还有带给章翎家人们的礼物,就是些沈阳挺有名的香肠和糖果,不怎么值钱,每一包都是他去超市里认真挑选来的。
终于,列车停靠在钱塘火车站站台,蒋赟背上双肩包,拉着行李箱下车,站在看台上,他感受了一下钱塘冬日的空气,一下子也没觉出与北方有什么不同,他做个深呼吸,接着就和旅客们一起大步往出站口走去。
越到出口,他步伐越快,半夜里的出站口人并不多,他一眼就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蒋赟!”章翎像只小鸟一样向他飞来,蒋赟张开双臂,一把就把她拥进怀里。四个多月没见了,他捧着她的脸颊,不停地亲吻着她的额头和嘴唇,叫着她的名字:“翎翎,翎翎,我好想你。”
章翎害羞了,捶他:“好啦,别人都在看呢,走吧,我们回家去。”
终于能牵到她的手,蒋赟根本舍不得放开,一路走一路傻笑,章翎说:“本来我爸爸说他来接你,但他现在可菜了,完全比不上我妈妈能熬夜,熬一个通宵估计好几天都缓不过来,所以我没让他来。”
蒋赟问:“那你呢?你不困吗?”
章翎指着自己的下眼睑:“你看我有黑眼圈吗?我们这种苦逼的码农,谁还没熬过通宵呀?”
章翎是开车来的,走到停车场,蒋赟看到车后一愣:“你家换车了?”
“嗯,一年多前换的,以前那辆开八、九年了,上车吧。”
蒋赟放好行李箱,坐上副驾,章翎问他:“要橘子吗?我带了呦。”
蒋赟摇头笑:“不用,这点路不会晕,我看着你就高兴,顾不上别的了。”
“我比晕车药都有效果呀?”章翎启动车子,“我发现,小蒋警官现在越来越会说花言巧语了。”
蒋赟拍拍自己的左胸:“有一句是骗你的,就罚我天天饿肚子。”
章翎大笑:“哈哈哈哈……这个誓言的确很厉害了。”
车子开往金秋西苑,蒋赟问:“我们先去哪儿?”
章翎觉得奇怪:“什么去哪儿?去我家呀。”
“……”蒋赟有些为难地说,“我……住哪儿?我想洗个澡,两个晚上没洗澡了,身上都是味儿。”
章翎说:“去我家洗呗。”
蒋赟更纠结了:“这不太好吧?”
章翎很困惑:“那你想去哪儿洗澡?”
蒋赟:“……”
章翎终于想明白了:“噢!你是以为我给你订了酒店吗?你想什么呢?没这么好的事,春节酒店可贵了,寒假你就住我家里,都安排好了,放心吧。”
蒋赟愣住:“住、住你家里?整个寒假吗?二十多天啊。”
“是呀。”章翎微微笑,“你去了就知道了。”
车子开进金秋西苑,深更半夜,整个小区都很安静,蒋赟的拉杆箱轮子在地上滚动,发出很大的声响,他觉得不妥,干脆把箱子提在手里走路。
快四年没来这儿了,章翎带着他走上四楼,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屋:“进来吧,我爸妈都睡了,我和他们说过,早上再见面,别大晚上的搞欢迎会。”
客厅给他们留着灯,空调也没关,蒋赟走进屋,看着那些熟悉的家具家电,感受到一种久违了的温暖。
餐桌上还摆着三盘菜,贴着一张便利贴,是章老师的笔迹。
【小蒋要是饿了,就热热吃,电饭煲里温着米饭。——爸爸】
蒋赟鼻子一酸,觉得章老师这话有歧义啊,都让他觉得是他的爸爸在对他说话。
章翎给他拿来一双新拖鞋,男士冬款,很大,蓝色底子上有一只咖啡色小熊,蒋赟换上鞋,发现和章翎脚上那双是情侣款,她的底子是粉色的。
他卸下双肩包,脱下羽绒外套,章翎牵着他的手往书房走,打开门说:“来,看看你的房间。”
蒋赟发现,书房的布局小小调了一下,原本比较宽敞的房间,现在摆进了一张打开的沙发床,床单、被子和枕头都已铺好,深蓝色系,好像全部都是新的,床不宽,却有两米长,他可以睡得很舒服。
这下子蒋赟不止鼻酸,眼眶也湿了,章翎吃了一惊:“哎,你别哭别哭,就一个沙发床,不至于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