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快要吓昏过去,想要嚎啕大哭,因为嘴巴被捂着只能“呜呜呜”发声,身子抖得像筛糠,脸都憋红了,连蒋赟这么“铁石心肠”的人,都要不忍心看。
他呆呆地旁观这一切,成可终于收手,最后踢了男人一脚:“躲,你再躲啊,看你还能躲哪儿去?”
说完,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像是打累了。
赵楠接腔:“这几天费老子好大劲儿才逮到你个龟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老大知道你没钱,房子也卖了,可你老娘还有一套房啊。”
那男人死狗一样地瘫着,哭哭啼啼地说:“我妈年纪大了,那套房是她养老用的,再卖了,你们让她住哪儿去啊?”
赵楠笑了:“我管她住哪儿去?你是她儿子,我又不是她儿子,你欠的债,她不帮你还,谁帮你还?你有本事别欠债啊。”
男人仰起头:“你们利息太高了,我本金都还完了呀。”
成可冷哼:“嫌利息高当初去问银行借啊,是我们求你借的吗?合同签的白纸黑字,这会儿不认账了?”
男人艰难地爬起来,突然给成可跪下了,砰砰磕头:“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会去找钱的,我一定会去找钱的。”
成可向赵楠使个眼色,赵楠松开手,快要厥过去的老太太长长地喘了口气,颤颤巍巍站起来,也扑通一声跪下了,和男人一起磕头:“大老板放过我儿吧,大老板,我儿错了,求求你们别打他啦。”
成可神情温和:“阿姨,我们不是老板,就是打工的,今天就一个要求,你愿不愿意卖了房子帮你儿子还债?只要你答应,这事儿就结束了。你要是不答应,不是我吓唬你,你儿子估计只能躲到阴曹地府去咯。”
老太太吓得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成可点起一支烟慢慢等,老太太转头看着被打成猪头般的儿子,抹了把眼泪,像是下定决心般开了口:“我卖,我卖,我卖房子,我卖!”
成可笑了:“早答应不就没事了么?”
一行三人揣着房本离开屋子,来到车边时,蒋赟不肯上车了。
他与赵楠对视,说:“师兄,这是犯法的。”
赵楠争辩:“他们欠钱是签了合同的,不犯法,欠钱就得还啊!”
蒋赟还是那句话:“这是犯法的,你去和康大海说吧,我不会干。”
赵楠:“你……”
一直站在旁边的成可突然一把掐住蒋赟的咽喉,蒋赟要害被制,立时要反抗,成可却已经松开了手,拍拍他的脸,冷声道:“不干就滚,别来碍事,我们找得到你,懂吗?”
蒋赟咳嗽着看他,忍住气,回答:“懂。”
成可走得大步流星,头也不回:“楠子,上车。”
赵楠不死心地看蒋赟,像是想不明白,这么适合他们的活计,蒋赟怎么会不愿意干。
这一趟,蒋赟看了一场暴力催债的戏码,好奇心得到满足,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因为又一次直面社会的阴暗。
那个老太太,比李照香年纪都要大,却要卖房子给儿子还债。
他那个儿子模样已是不人不鬼,蒋赟直接怀疑他吸/毒。
赵楠竟认为做这事儿不犯法,看来,他不仅是个文盲,还是个法盲。
这拨人,统统不是好人,康大海、成可、赵楠……蒋赟拿出手机,快速把赵楠的电话拉黑,决定离他们远远的。他好不容易从一个泥沼里出来,怎么能再陷入另一个泥沼里?
后来几天,果然没人再来骚扰蒋赟,他也没把这些事说给任何人听。
偶尔,他会想起灵灵,无关其他,也不知为什么,灵灵那双惊恐的眼睛,会让他想到余蔚,想到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
蒋赟起过报警的念头,又想起成可掐住他咽喉的那只手,接着就想到章翎,想到章老师和杨医生,想到奶奶……最终,还是作罢。
时间到了十一月,秋意渐浓,五中新一届的运动会将在下旬举行,这一次,蒋赟终于可以参加了。
萧亮是体育委员,开始动员同学们报名,章翎又报了一个800米,萧亮站在她桌边记录时,瞟了后座的蒋赟一眼,说:“蒋赟,你这脚伤养一年了,现在总能跑了吧?”
蒋赟刚抬起头,章翎已抢先开口:“你什么意思?”
萧亮说:“我没什么意思,就问问,怎么?他今年还不能参加呀?”
章翎还要说,蒋赟伸臂按住她的肩,抬头看向萧亮:“嚷嚷啥?我说不报了吗?”
他和萧亮不和,连邱远峰都知道,周围几人都不再说话,看向这两个话里有话的人。
萧亮扬扬手里的表格:“你报什么?还有好多项目。”
蒋赟问:“一人能报几个?”
萧亮:“最多两个,集体项目不算。”
蒋赟:“一个项目一个班能报几人?”
萧亮:“短跑、跳高、跳远、投掷都是两人,400米以上,一人。”
蒋赟:“你报的什么?”
萧亮不高兴了:“你问题怎么这么多?你管我报的什么,还要和我抢吗?我跑一百、两百,去年都是前三,现在已经报满了。”
“跨栏呢?”
“还有一个名额。”
蒋赟背脊往椅背一靠:“那我报一个跨栏,一个三千。”
萧亮拿笔的手顿住,不确定地问:“你报三千?”
“我领补助的,愿意为班级多出力。”蒋赟抱起双臂,“不仅报三千,我还要跑第一。”
“呵。”萧亮低头记录,“你这么厉害,开学怎么不竞选体育委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