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提出要重新开棺验尸一事,赵元思头一回反驳了孟太后:“追查嫌犯乃开封府尹之职,若皇兄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有刑部与大理寺在,又何必再折辱姑姑一回?既已封棺,为何要重新再验?”
孟太后起身,坐到了赵元思身侧,眼前只有皇帝和姜书绾在,她也不避讳地直言:“正因为是开封府中的仵作验的尸,哀家才不放心。”
赵元思不再说话,抿紧了嘴唇。
孟太后见状,又说道:“明年官家便要行弱冠之礼,大婚之后便可亲政,待你独当一面之时,还要这般意气用事么?”
“朕并非意气用事,只是——”赵元思似乎有些烦闷,“若再去寻个仵作重新验尸,不是明摆着针对皇兄了?”
安王赵元祈虽然手中无兵权,但未立太子之时,他在朝中亦有不少支持者,更何况,这赵元祈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老丈人。
想来定是由于薛左相门生遍布朝野,门生之下还有徒子徒孙,赵元思自知羽翼未丰,不愿在此刻与他们正面翻脸。
孟太后揣测着赵元思的想法,冲着一旁的姜书绾招招手,待她来到二人跟前,才示意赵元思抬头去看:“京畿路提点刑狱司自然有权复审开封府的案子,姜大人刚从燕山府路平调回京,官家还未曾见过呢。”
今日姜书绾听了太后的吩咐,着正装觐见,一身绯色官服,头戴展脚幞头,垂着眼不与赵元思正面相对,倒更是显出几分端庄之态。
加之她本就生得好容貌,配这身官服,再将一头青丝拢在脑后,更添了几分英气,赵元思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心中也开始回忆,这般玉人怎么就去做了提点刑狱衙门,还在燕山府路?
刑狱诸事污秽邪佞,她一女子,居然也能坚持了三年。
姜书绾自知这浑水趟了就难以脱身,索性表了一回忠心:“臣虽不是专职仵作,但也通晓其中之道,且各路提点刑狱司中仅臣是女官,自然是合情合理。”
“朕记得你——”赵元思想了起来,“天祐元年的进士,文章写得不错,一手簪花小楷也漂亮,是朕钦点的探花。”
姜书绾浅浅一笑:“三年了,官家还能记得,臣受宠若惊。”
赵元思心情忽然变得不错:“原本留着鸿胪寺少卿的位子给你,后来谁知右相力荐,说要让你外放出去历练一番,没想到,居然把你派去了燕山府路!”
“正是如此。”孟太后见赵元思心情变好了,也跟着笑道,“姜大人在燕山府路三年,无一桩冤假错案,当地百姓都说是位女诸葛呢。”
这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姜书绾瞬间就想明白了,京中那些关于她的消息,竟是孟太后放出来的。
赵元思颔首,接连说出三个好字:“自海上之盟后,辽国归还我燕云十六州,燕山府路比其他路的形势更为复杂些,又在边境之地,免不了与辽国多有擦碰,你提点刑狱诸事能这般清朗,实属难得。”
“官家于臣有拔擢之恩,臣自当鞠躬尽瘁。”
此事是孟太后力推,姜书绾说话又是滴水不漏,赵元思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大大方方地点头:“既然如此,姜爱卿便即刻去办吧。”
看着姜书绾离去的背影,孟太后眼中满是欣赏之意,越发觉得她知进退,明事理,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神秘地对赵元思说道:“除了办事牢靠之外,哀家让她去查,还有一层原因,官家可知晓?”
“儿臣不知。”赵元思静静等待着,也想看看太后接下来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