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当年周启彦身死过后,秦夫人便因为自己的一句谎言推脱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愧疚中,其后又有周夫人时时来闹, 更是惹得人不得安心。秦夫人由此躲入了佛堂,这一躲便是两年, 每日里吃斋念佛到了如今也已经成了习惯, 哪怕噩梦不再, 她也没有再出来折腾。
秦易抬眸仔细的打量着对面的亲娘,她已经许久没有仔细看过她了,因为曾经一次次的寄予希望,又一次次的失望,最后便也生出了心灰意懒来。这两年母女俩虽然同处在一个宅子里, 可却是一个月也不见的能见上一面,见面过后也是冷淡。
秦夫人看起来比两年前消瘦了不少,也比两年前苍老了些,四十不到的人眼角都是细纹,鬓边也夹杂了星点的白——直到现在秦易也闹不明白,周启彦这个侄儿对于她来说真就那么重要?
当然,死者已矣,这些也不必再提,三人今次齐聚也不是为了谈论这个。
秦夫人手里捏着串佛珠不断拨弄着,她眉头微蹙的看向对面的文璟晗,眼中有些不赞同:“阿易,咱们秦家的家业够你们一辈子吃穿不愁了,你们又……何必还要出去折腾?!”
文璟晗手里捧着茶盏,指尖在杯沿上轻轻划过,她微微垂眸淡淡开口:“阿娘既然知道我们不会有孩子,又哪里能在洛城一直待下去?!”她说完叹口气,方才抬眸直视着秦夫人说道:“隔壁岳家已经不是第一次问了,隔得这么近,我们也不能变个孩子出来。”
秦夫人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秦易,再看看对面的女儿,有心想要埋怨几句,却也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还会平白惹得女儿不喜。于是她压下了嘴边的埋怨,想了想,却也觉得文家那边自家惹不起,便只得一声叹息。
好半晌,秦夫人才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走?”
文璟晗听到这话便知道她是应了,于是紧绷的神色顿时一缓,她扭头和秦易对视了一眼,回道:“就这几日吧。”说完站起身,对着秦夫人深施了一礼,又道:“父母在,不远游。我们本不该一走了之,但此时情非得已,还望阿娘见谅。”
秦易闻言也站了起来,跟着文璟晗行了一礼,神色一般诚恳。
虽然秦夫人如今年岁不算大,身子也还健朗,不必儿女在身前侍奉,可秦家如今人丁单薄,小两口再一走,这偌大的一个秦宅也就只剩了些下人陪她。连曾经唯一的亲戚周家,如今也早败落了,周启彦身死之后,周夫人疯疯癫癫,周家的少夫人也改了嫁,自然也没什么能走动的了。
文璟晗和秦易由此有些愧疚,倒是秦夫人更看的开些,她叹口气,说道:“走就走吧,过两年记得回来就好。”顿了顿,又道:“秦家的血脉也就到这里了,可是香火不能断,你们出门在外……寻机收养个孩子吧。”
两年前的秦夫人或许还打着让女儿找个男人自己生的主意,可事到如今她哪里还看不出来,自己女儿可不是自己这般软性子,能够认人拿捏,找男人生孩子的事儿,根本没谱!
秦易听了这话也是松了眉眼,她还以为她娘又要出什么糊涂的昏招呢,闻言当即点头道:“阿娘说得是,等有了孩子,我们会回来的。”
孩子的事真有些迫在眉睫了,虽然她们俩都还年轻,可文家夫妇却似已经等不及了。两年前文璟晗还能瞒下些许,可自去年起秦易就不得不真切的感受到“催生”的可怕了。
每回去文家,文夫人都会询问秦易是否有孕,然后让大夫替她诊脉,开调理身子的药方。逼着她喝药这事儿就不提了,最可怕的是文丞相这个岳父也不放过她,时不时就拿凉飕飕的目光瞥她肚子——据文璟晗说,当年她大嫂嫁过来三年未孕,她爹娘也一个字没吭,甚至没让她大哥纳妾,不知惹得多少女人羡慕。可现在到了她身上,怎么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小少爷想起岳父岳母那殷切的眼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掬一把泪。
……
文璟晗和秦易决定要离开洛城了,除了因为文丞相他们催生催得厉害,也是因为两年前两人就商量好来日要将生意做到洛城外去。只不过这两年日子过得闲适,再加上经商之道还未学成,便是暂时搁置了,直到这一年春暖花开,到了最适宜出行的时节。
与秦夫人招呼过后没两日,文璟晗和秦易也做好了出行的准备。两人准备做些丝绸生意,一路南下先往江南而去。她们不缺时间,也不急着赚钱,大可以先将江南有名的丝绸都见识一遍,待有了门道,再思虑生意具体如何做下去。期间也可游山玩水,并无半分急迫……
好吧,小少爷压根就是打着游玩的主意出行的,如今的秦家也不缺这一桩生意。
临行前,文璟晗二人又去了文府辞行。
文丞相倒是没说什么,也不觉得秦家如今有钱就不必再将生意做大了,他反倒赞同的点点头,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好男儿当志在四方。你们这两年安居一隅为父也不好说些什么,现在想出去走走立下一份新的家业也没什么不好。”
倒是文夫人更加忧心,她盯着秦易直发愁:“你们成婚都两年半了,到如今还未有消息。现在还要远行,孩子的事你们俩怎么就半点儿不上心呢?!还有阿易,你娘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如今远行,还要带着璟晗一起,独留老母在家,也是不妥。”
文璟晗和秦易闻言对视一眼,对如今三句话不离孩子的文夫人双双无奈,文璟晗甚至有种回到了当年被催婚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