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细一看,发觉那是个“倒掖气”,小孩儿玩的。这种东西是药玉做的,漏斗形,像个瓶子,从开口一吹一吸,便能发出清脆的呼呼声,只是这玩意儿瓶壁很薄,不慎便会吹破,他小时候还玩坏过不少,也跟那时候的玩伴们比试过谁吹得响又不吹破。
当周大义沉湎于过去时,陈榕正拿着这棕红色半透明的“倒掖气”翻来覆去地看。
小摊主没看到这几人身边有孩子,但见陈榕如此有兴趣,便也忙笑道:“这倒掖气五文一个,姑娘若多买,还可以便宜些,小孩子都可爱玩呢,甭管是给自家孩子玩,还是送亲友的孩子,都挺合适。”
“倒掖气?”陈榕好奇地问,“什么做的?”
小摊主笑道:“药玉做的,您若喜欢,我这儿还有药玉做的其他玩意儿。”
他说着从一旁的箩筐里又拿出些玩意儿。有淡绿色的鱼挂件,有嵌深蓝色和乳白色同心圆的珠子,有深红色带塞子的小方形瓶,还有凸肚细颈瓶,这些东西颜色造型不一,但有个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全都是半透明的。
——这是玻璃!
陈榕压下心中的激动,指了指道:“我要这鱼挂件和方形瓶。”
小摊主笑着将两样东西递给陈榕:“您可真是好眼光,总共二十五文钱。”
陈榕数出二十五文给小摊主,又问:“冒昧问一下,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你知道是谁做的么?”
陈榕给钱大方,小摊主也乐意回答她的问题,便道:“这您可问对人了,这些玩意儿,是我邻居做的,我帮他捎带着卖。”
见陈榕似对手中的两样物件爱不释手,小摊主便主动道:“我那邻居做了好多呢,姑娘若愿意,可去他家中挑挑。”
陈榕想了想,点头道:“时间尚早,去看看也好。”
小摊主道:“他家在马回头巷中,院中有颗枣树的便是。我这还要摆摊,便不陪您去啦。”
陈榕看了眼周大义,他忙道:“小人知道马回头巷在何处。”
陈榕便对小摊主道了谢,让周大义领路,先去马回头巷。
三人来到马回头巷中,刚进入便听到不远处有吵闹的声音。
周大义道:“陈姑娘您看,那是枣树!”
前方有棵枣树长出围墙,而围墙下,则围了好几个人,有一人满脸凶恶地扯着一个面颊发皱的男人,对他吼道:“赶紧搬走,不然老子不客气了!”
那个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额头带伤,眼神似有些呆滞,被人喷了一脸口水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只哀求道:“我妻子病了,不能动啊……求求你们,再宽限我一日吧!”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还不出钱来,还指望老子发善心?想什么好事呢!”凶恶男人狠狠呸了一声,将人丢在地上,对自己的手下道,“去,把他的东西都给老子丢出来!”
几人便一窝蜂冲进了那小院子里,只听地上趴着的男人无力地大叫着,而围观群众们面色各异,无人施以援手。
陈榕看到这一幕,心思也蠢蠢欲动起来。
玻璃工匠啊,她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现在是看到啥好东西都想要……暴发户嘛,大家理解一下~
本章送一百个红包,先到先得~
感谢萧萧伊水、不烦和三文魚夾心糖的地雷,亲亲你们~
第15章 玻璃工匠
可塑性很强的玻璃,陈榕当然想要。但她知道配方工艺,却没有熟练度啊,若有个熟练的玻璃工匠,能完美完成她的需求,那可真是太方便了。
周大义在一旁紧张地小声道:“陈姑娘,小人不建议您管这事,那领头之人小人隐约有些印象,不好惹。”
陈榕道:“你放心,我没想此刻上去。”
正如陈榕所说,她只是默默站在一旁,等那几个凶恶男人把玻璃工匠的妻子连人带床一起丢出来,工匠十岁出头的儿子也被他们推搡着摔到玻璃工匠身边,各种被褥衣物和生活用品丢了一地,而他们锁上院子大门扬长而去后,她才抓了点碎银给周大义道:“去弄辆板车来。”
周大义愣了愣,没敢迟疑,接过银子叮嘱常平保护好陈姑娘,这才拔腿就跑,只想快去快回。
周大义离开后,陈榕并没有立即上前。她注意到周围的街坊们有上前宽慰的,也有给了些铜钱的,然后逐渐散去。这样的年头,底层百姓都不容易,能顾好自己家人就很不错了,哪能像她一样见到人就想收回去?
况且她收人也是别有用心,不只是出于善意,而这一切的大前提是,她有足够的银子。
等周围没人了,陈榕对常平道:“你待在这里不要走动。”
常平一怔:“可是周大哥说……”
“你知道你身上背着的是什么吗?”陈榕问他。
常平只知道自己背的是某种酒,瓷瓶易碎,他一直小心谨慎,就怕碰坏了。
见他摇头,陈榕正色道:“这是陈家堡的希望,是陈家堡的未来。”
常平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不敢再乱动了。
陈榕笑着冲他摆摆手,快步走向玻璃工匠。
像是才刚到这儿似的,陈榕看看那玻璃工匠,再看看院中的枣树,接着蹲下,捡起乱丢一地碎掉不少的玻璃制品,随后抬头看向玻璃工匠道:“师傅,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玻璃工匠扭头看向陈榕,他怀抱着虚弱的妻子和哭泣的儿子,眼里还含着泪水,像是有些迟钝地看向陈榕举在手里的药玉杯,迟缓地点头。
陈榕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家中尚缺你这样的药玉师傅,不知你可愿意来我家做工?工钱的话,一两五钱一个月,以后若做得好还会再涨,你妻子的医药费我也包了。”
玻璃工匠才刚经历了他人生中最大的危机,心神都沉浸在失去家园,生计无着落,妻子也可能因缺医少药而病死的巨大悲痛之中,反应极为迟钝,陈榕用那带着笑意的舒缓嗓音说出来的话,以一种极为缓慢的方式一个字一个字从他耳朵里蹦进脑子。
他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陈榕,半晌没什么反应。
反倒是他虚弱的妻子先听明白了陈榕的话,无力地锤了锤他的手臂,挣扎着说道:“相公……快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