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荷家的院子在外城,瓮城很大,她租了个马车,也要小半个时辰。
到的时候已经过午,周家的院子周围都是家境差不多的人家。男的大半在染坊,而女子许多都在家中织布,也有去织坊的。
看到楚云梨路过,好多人都跟她打招呼。
为了让自己的祖母过得好,周玉荷曾经有意透露过自己是贺大夫人身边大丫头的事。
当然了,她签的是活契,去柳慧身边的时候已经十四岁,当下女子最多十七就要嫁人。也就是说,周玉荷最多还能在里面做三年。所以,她自己和柳慧都清楚,她呆不了多久,就是个过渡,等到柳慧找着了合适的人,就会换下她。
但是,这名头好使啊。巷子里的这些人得知她的身份,都很愿意给她个面子,帮着照看一下老人。
越是靠近周家,楚云梨愈发觉得不对。
周围一切如常,如果老人真的摔了,且已经到了有人去贺家告诉她的地步,这些人没道理不知道。
挨着周家的几家人都去了织坊,楚云梨想问也没地方问,干脆抬手敲门。
谁知门一敲就开,不是里面有人开,而是这门压根就没栓上。
楚云梨心里戒备起来。
祖母姚氏是个谨慎的人,这巷子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她平时都会记得关门。
楚云梨推开门,顺手关上。
如果是周玉荷回来发现这样的情形,应该是把门开着,方便自己逃跑或者喊人过来帮忙。可这会儿是楚云梨在这儿,胆敢算计她,怎么也得打够了才放人走。
所以,她不止关上门,她还栓的严严实实。
“奶,你在吗?”
屋中没有动静,楚云梨信步过去,推开正房的门,就看到了正对人的椅子上,姚氏坐在上面。
确切地说,是被绑在上头。浑身绑得严严实实,口中还塞着一块布。
楚云梨皱眉,屋中并没发现别的人,她抬手给姚氏松绑,拿了她的布:“奶,谁绑了你?绑了多久了?”
姚氏眼神则看着桌上,松绑的一瞬间,立刻就往桌上扑。
楚云梨进门之前就已经发现了那桌上的纸条,她先姚氏一步拿到,打开一瞧:一千两银票,明日辰时放在门口大石头下,否则老人家毒发,神仙难救。
姚氏还要来抢。
楚云梨任由她抢,看到姚氏抢过纸条直接就往口中塞。
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幕后之人为何要把事情弄得这般复杂了。
老人年纪大了,只得一个孙女相依为命,大概让人不愿意用自己的性命要挟孙女。幕后的人才绑了她,赌了她的嘴。让人引周玉荷回来亲自看见这张纸。
而姚氏非要吞,还是为了掩盖。
因为之前的周玉荷只会织布,在姚氏眼中,孙女压根不识字。
眼看姚氏满脸急切,嚼吧嚼吧就要往下咽,楚云梨一脸无奈:“奶,我识字的,我都看见了。”
姚氏:“……”
她狠狠呸出口中的纸:“这纸上胡说八道的,你别搭理。我压根儿就没中毒。”
听她这么说,楚云梨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姚氏确实不识字,不应该知道纸上写了什么才对。
会这么说,肯定是姚氏宁愿死也不肯告诉孙女自己中毒被人威胁的事。幕后的人没法子了,才把她捆起来堵住嘴的。
楚云梨哭笑不得,把人扶到椅子上,帮她倒了茶水。只看姚氏干裂的嘴唇,就知她被捆了不短的时辰。
想了想,楚云梨还走出门去,找到距离两个院子外的邻居家半大孩子,给了银子让他去街口的食肆弄些好克化的饭菜回来。
姚氏在屋中听到,斥道:“还是太年轻,这饭可以自己在家做,外头买的贵上一辈,那李四媳妇最抠,平时都买最便宜的菜。反正炒了外人也看不出……”
楚云梨笑着打断:“咱们又不是天天吃,就当是照顾邻居生意了。”
姚氏戳她的额头:“你呀!让你攒嫁妆,你这么大手大脚的,你和谁敢娶?就算有人敢娶,凭你手散的这个劲儿,肯定要三天两头的吵架。”
“我孝敬我奶,谁也拦不着。”楚云梨摁住茶壶:“这是昨天的茶,不能再喝了,一会儿我去给你烧。”又一本正经道:“要是那男人敢拦着我,不让我孝敬你。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日子不过也罢。”
姚氏又戳她:“说什么胡话呢?”
楚云梨拎着茶壶去了厨房,麻溜地点火烧水,不止烧喝的,还烧一些给老人家洗漱。
水刚烧好,饭菜也送来了。
姚氏饿得手软脚软,脸色也不好。楚云梨摆上饭菜,盛了稀粥递过去:“饿得太久,吃这个挺好。”
姚氏还有些愤愤:“我自己熬,只要一刻钟。就几粒米的事,你非要去外头买。”
楚云梨耐心哄:“是我想吃。你都病成这样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一回。难道还自己做饭?您是沾了我的光,别念叨了,赶紧吃。凉了不好吃,到时候花银子买了凉的饭菜,不就更亏了么?”
“就你歪理多!”姚氏斥责。但嘴角已经带上了笑意,又想到孙女口中自己的病,嘱咐道:“我就是饿得太久,脸色才不好的,人家压根没喂我吃什么药。你可别做傻事,三百两银子呢,老婆子一条命能赚这么多,值了!”
楚云梨动作一顿。
也就是说,人家是想让姚氏问她拿三百两,可惜老太太还嫌多,宁死都不肯为难孙女。
幕后之人写纸条,临时改成了一千两。
楚云梨嘴角带一抹冷笑,一千两!也是真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