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就在下个月,你好好备嫁,这一回不许胡闹。”陈老爷嘱咐:“进门之后,对长辈要孝敬,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你多生气,出口的话先在心中过三息,不能冲动。别老想着回娘家。不怕跟你说,陈家的主要收入是那些铺子的租金,而那些是夫人的陪嫁,你也别老想着她苛待你,你要是把她哄好了,手头一松,你的日子能好过许多……”
大概真喝多了,陈老爷的话也多了起来。
李香雨沉默听着,没多久,面前传来轻微的鼾声,抬眼一瞧,竟然睡着了!
陈老爷后头的那番话,对李香雨的触动很大,之前她还不耐烦应付陈夫人,觉得自己也是陈家女儿,这是陈家,她凭什么要受她磋磨?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陈家有一大半是陈夫人的。再去主院请安的她,就乖顺多了。
陈夫人这两天着急上火,腮帮子都肿了,看到李香雨,愈发不耐烦:“没事别出来晃,赶紧回去。”
李香雨规规矩矩行了礼才退。
陈夫人有些意外,她做主母多年,哪里看不出这小丫头的不忿,所以才不喜欢这外室女,没想到今日倒乖顺多了。
但她这会儿心里有事,也懒得搭理。
三日过去,没有找到姚氏,只听说他们的马车往府城去了,陈夫人只得派人去府城找寻。好消息是衙门那边没人来,周家应该还没去告状。
又是两天过去,还不见衙门有人来,陈夫人心里就有了别的想法。
按理说,如今陈婉华是周家儿媳,如果能够讨回家财,那么袁家的这些都是她的嫁妆,换句话说,就是她如今手头所拥有的这些都应该属于周家。
正常人知道这大片家业属于自己,肯定都会按捺不住,立刻就要讨回的。
可是周家迟迟没有动作……要么是没有证据,要么就想私了!
看那日周家那妇人神情笃定,还口口声声说知道姚氏一家的下落。她这边又苦寻不到姚氏一家人,兴许还真在她手中。
既然都有了证据还不告状,那应该就是后者。周家想要私了!
毕竟乡下人都怕去衙门。
陈夫人觉得自己摸准了楚云梨脉门,立即吩咐人备了马车出门去酒楼,直奔三楼找人。
得知陈夫人上门,楚云梨颇为意外,现在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她躲着自己一家人的时候么?
凑上来是个什么路数?
这时候天色还早,酒楼中并不忙。闲来无事,楚云梨吩咐道:“请她上来!”
陈夫人进门后,伙计在楚云梨示意下立即就关上了门。
屋中只剩下两人,陈夫人有些踌躇,就怕自己猜错,多说多错。
到了这时候,她有些后悔自己来得唐突。
楚云梨头也不抬:“陈夫人是来忏悔么?不忿在袁家受到的委屈,而把袁家女当养女,让她受你当年受过的罪,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夫人眉心直跳。她只对姚氏隐约透露过自己的这些小心思,到了这时候,她心里再无一丝侥幸。面前的女人确实从姚氏那里什么都知道了。
“你想要什么?”
闻言,楚云梨心下一喜,当下律法虽然严谨,但事隔多年,取证艰难。
她饶有兴致地问:“我只要当初袁家留给女儿的那份!”
陈夫人眼前一黑。
来之前她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一回非割出一大块肉,否则大概不能善了。但真的得知要把属于陈婉华的那份拿出,她却无比肉痛,随即一想,面前这女人兴许不知道袁家给她的是多少。
于是,她做出一副底气十足模样:“当初她娘临走之前,承诺只要我养大婉华,就分七成家财给我!”
楚云梨放下茶杯,茶杯落在桌上发出“砰”一声:“当我傻子?当年的袁家多富在城中一打听就知道,养大一个闺女需要七成家财?婉华这些年在陈家,别说七成,连一成都没花到,再说,婉华她娘又不是大善人,怎么会送你这么多家财?”
陈夫人听到那声“砰”,心颤了颤,看着面前女人冷淡的眉眼,她心里陡然有一种自己正在公堂上被审问的感觉。
“你要是不老实,咱们也没必要谈了。”
说完,端起茶杯。
见她端茶送客,陈夫人急了,她怕一出去衙门那边的官兵就上门。立即道:“一半!分一半!”
楚云梨置若罔闻,冷笑一声,扬声吩咐:“送客!”
陈夫人真的急了,脱口而出道:“她占七成,我得三成,当年嫂子亲口所说,我敢对天发誓!”
看着她慌乱的脸,楚云梨明白这应该是事实,放下茶杯,示意门口已经推开门的伙计又重新把门关上,道:“这还差不多。你要是早这么坦诚,省多少事?”
陈夫人大松一口气,那口气一泄,才发现周身都是冷汗,内衫湿湿的黏身上,很是难受。
到了此刻,不得不承认,面前这女人很会攻心,说话语气不紧不慢,但却字字敲在心上一般。敲得人心肝乱颤。
楚云梨抬手倒了一杯茶:“坐下说。”
陈夫人有些口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口水还没咽下,就看到面前的女人摆出了笔墨纸砚。
楚云梨将笔墨递到她面前:“陈夫人在袁家长大,又掌着偌大家业多年,该是识字的吧,自己写下来。拿着契书,你安心,我也安心。我说,你写!”
陈夫人觉得这话没毛病,于是提笔:今日将当年袁家托管的家财七成奉还袁家遗孤陈婉华,剩下三成为看护的谢礼。已取!
写好一张后,楚云梨将那张纸扯过:“再写一张。咱们一人一份。”
陈夫人又写了一张,刚刚落笔,写好的纸就被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