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堰本就想要带她们母女进京,闻言又开始反驳。侯夫人见状,面色更加难看,他为了个不知哪里来的野女人一再忤逆她的意思,难道她身为母亲,抚育他一场,居然还敌不过外头来的女人?
驿馆中的事情,除了贴身伺候的人没人知道。
沈秋妍再没有来找过她,但几日后却有消息传出,侯夫人舟车劳顿,来了之后疲累不堪,不乐意出门,又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只得卧病在床。
听到侯夫人病重,楚云梨最先怀疑的就是沈秋妍,定是她做了手脚。
因为田大夫最近传出的名声,驿馆中来人亲自上门相请。楚云梨这一回跟着去了,说起来她还没见过侯夫人呢,不知道是怎样的模样才会毫不留情的派人连杀两人。
等真正见到人,楚云梨是有些失望的,侯夫人双眼紧闭,面色嘴唇青白,就是一般富贵一些的病弱妇人而已。眉峰凌厉,有些刻薄,看得出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侯夫人床前围了一圈人,都满面担忧,沈秋妍也在其中,看到田大夫带着她进门,她面色变了变,突然道,“爹,田大夫和萱儿帮祖母治病,会不会有所不妥?”
田大夫神情不悦,本已伸出手要把脉,闻言收回,“你这是何意?质疑老夫的医德人品?”
顾堰瞪了一眼沈秋妍,重新看向田大夫,安抚道,“她不是这意思,大夫尽管医治便是。”
田大夫把脉的时间比起以前长了许多,似乎有不解之处,良久收回手,对着一旁担忧不已的顾堰道,“劳累过度,五脏不宁。水土不服也是有的,似乎还吃了些相克的食物。”
顾堰面色微变,“是不是有人下毒?”
“不确定。”田大夫皱皱眉,“往后的吃食可要仔细些,新奇的东西别入口,养好身子再说。”
说完,走到一旁开方子,写完后斟酌半晌,将方子递给顾堰,“顾大人找人去抓药,三碗熬成一碗,每日四次,多让病人喝水。如果有不对,即刻让人来找我。”
顾堰接过药方,又吩咐管家送他们师徒俩回医馆。
回到医馆中时,又有许多人排队等候,楚云梨本来有些话想问,也只得等田大夫忙过这一阵,坐在一旁帮着写方子。到了天色渐晚即将关城门时,医馆中的人才空了下来。
楚云梨手腕酸软,揉捏着手腕忍不住身子侧过去低声问,“师父,那侯夫人的病症……”
田大夫瞄她一眼,“就是吃了些相克的吃食罢了,不甚严重。”
“是不是有人故意下毒?”楚云梨又问。
田大夫摆摆手,“这种不算毒。至于是不是刻意……那我就不知道了。”又随口道,“反正人家也不信我,没必要费那心思琢磨。”
这倒是真的。一般稍微富贵些的人家请大夫上门,有些会说明病症,大夫自己就会带些药过去当场配好,但这种上吐下泻,其实不好配药,田大夫当时递过药方,顾堰当立时找丫鬟陪着田大夫一起回来取药才对,偏偏顾堰一句没提,又接下了方子,不用说那方子他定然会找别的大夫看过之后再来买药。
再有,这种病人一般大夫都会回访,根据病情再斟酌药方,田大夫走时没说还会去,而顾堰也没提这事……如此种种,可见顾堰对于田大夫已经是不信任了的。
不过,田大夫说琢磨,可见侯夫人的病症,当还是有些疑点的。
接下来几日,驿馆那边果然没有再来请田大夫,倒是去了另一个医馆请了位老大夫过去。
天气越来越冷,楚云梨到家中时,和冯韶安在前院分别后,天色已晚,她回去洗漱完了,却没有立刻上床,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手中摩挲中一盆似楛竹一般的盆栽,不同的是楛竹叶子粗糙,而这盆中的竹叶细腻,就如一般的小树叶。她捏着细长的叶子,若有所思。
然后,她端着盆栽起身去了周父的院子,直接道,“爹,这盆楛竹,你能不能送到侯夫人屋中?”
周父本来已经歇下,此时披着披风出门,闻言一怔,深深看她一眼,上前接过,“放心!我会处理好。”
又是两日,驿馆中侯夫人病情好转了些,但身子越发惫懒不爱动,还不思饮食,每日喝药嘴里发苦,她这病不严重,但需要慢慢调养,药一时半会还断不了。她身边的嬷嬷出门去酒楼帮她挑些可口的干果甜嘴。回去的路上遇上了一个卖小巧的盆栽的挑夫,她想着近来天气冷,侯夫人不爱出门,驿馆中简陋,屋中摆设里还没有盆栽,顺手就买了一盆楛竹回去。
楚云梨每日早出晚归,学医很认真,针灸已经能认清全部穴位,田大夫欣慰之余,还拿出了几张胭脂方子给她,她拿回去给了周父,让他试过后放进铺子里售卖。
又是一个月,驿馆中侯夫人病情拖拖拉拉不见好,而京中再次传来消息,让顾堰立时回京。
顾堰见老太太整日没精神,但要说多重的病症似乎又没有,大夫那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要静养。母子两人之间本就有了隔阂,且侯夫人对于沈秋妍她们态度坚决,始终不肯松口带她们回京,觉得她这是装病拿乔,想要他妥协不带沈芸母女。一气之下,带着沈芸母女和沈秋妍夫妻俩人启程回京。
这一走可不得了,他这边还没有出大门,那边老太太一口血吐出,就这么晕厥了过去,等他跑回院子,已面色青紫,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顾堰急了,他再想要与母亲争沈芸她们的去处,却从未想过要让母亲死去。当时就吩咐管家赶紧找大夫。
一直给老夫人治病的老大夫被请了去,把脉过后直摇头,“气急攻心,这是伤了心肺毁了根基,只看侯夫人自己能不能醒过来。就是好运地醒过来,之后后也很可能……不太好。”还道自己医术不精,让顾堰另请高明。
顾堰这一回彻底着急了,这老大夫可是桉城中在田大夫还没来之前最好的大夫了,几十年来攒下了不少名声,医术肯定是好好的,他都说不行……焦急之下,吩咐管家将桉城所有大夫都请去一试。
管家也急,这顾堰非要带着沈芸她们离开才气着了老夫人,要是传了出去,无论是对顾堰还是沈秋妍她们还是侯府,都不是什么好名声。于是,很快派出人来将桉城中无论大小医馆中坐堂的大夫全部请去了驿馆。
田大夫自然也在其中,楚云梨自觉跟着,拎着药箱面色如常。
侯夫人的院子里,挤挤攘攘许多人,都在窃窃私语,一般都是中年或者老年的一脸稳重的男人,身后带个年轻的小药童,里面也有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如楚云梨这样年轻的小姑娘,真的就只她一个。
本就妙龄,惹得不少人暗地里悄悄的看她。
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楚云梨老实跟着田大夫,谁也不看。
这些大夫由管家安排了最多两人进去,虽然没排队,但看得出是从名气和资历从高往低往里进的。田大夫虽然来桉城不久,但名声在外,所以,很快管家就过来请他们了。
看到田大夫时,管家态度一如既往的热情,似乎没有发生上一次的事情。
屋中和上次差不多,沈芸母女和沈秋妍都一脸担忧的站在角落。顾堰背着手,面色慎重。
田大夫把脉的时间比上一次还久,半晌才收回手,摇摇头道,“老朽无能为力。”
闻言,顾堰本就不好看的面色更沉几分,“劳烦大夫在外等等,等一会儿都把过脉后,你们可商议一番看有没有办法。”
田大夫没有拒绝。
很快大半的大夫都进去了一遭,管家早已在院中摆上了桌椅让众人坐着。其实人年纪大了之后这种病症很常见,哪怕病人侥幸醒了,轻则口舌不利,重则半身不遂。但前提都是要病人醒过来,也可能会就这么睡死过去。
众人商议过后,还是觉得以用药为主。说到底,还是侯夫人身份贵重,这可不是上一次治水土不服,这一回搞不好侯夫人就这么去了,难保顾堰不会迁怒。
顾堰很失望,不过众口一词,他也无奈得很。
众大夫商量着开了药方后,管家拿着红封站在门口一一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