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崖木来斩月山的目的很明确,他将心魔暂时借给了九奴,心魔能主动参与他人心魔劫,必要时候会成为九奴绝地反击的王牌。
梵海尊者渡劫时,心魔遭受过重创,为了让它更好地协助九奴,顾崖木需要尽可能激发一些自身的负面情绪。
长剑凌空,一向淡漠的竹墨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有病?”
大晚上地跑过来,分不出生死的战斗本身就毫无意义。顾崖木能重伤竹墨,却杀不死他,竹墨更不必说,一直处在下风。
每轮战斗就要告罄时,顾崖木就会收手:“去休息。”
竹墨调息片刻,顾崖木又冷声道:“过来,打我。”
“……”
守在周围的长老们和副掌门从一开始的紧张,阴谋论,到现在和竹墨的思想统一:这人有病。
偏偏还不能走,得防止顾崖木是故意让他们放松警惕。
最后是副掌门李道子找到观战的杜圣兰,颇为无奈说道:“宗主虽对你多有算计,但也传授了你斩月剑法。”边说叹了口气:“看在这份恩情上,能不能把这头龙带走?”
杜圣兰摇头:“达不成目的,他是不会走的。”
李道子防备地眯起眼:“什么目的?”
先前路上顾崖木已经完整地说过一遍计划,这些杜圣兰自然不可能告知他们,沉吟两秒道:“被侮辱。”
李道子一愣。
杜圣兰:“没错,请你们侮辱他。”
旁边的刑堂长老听不下去,以为是故意拿他们开涮,没好气道:“不如你来示范一下。”
杜圣兰转过身,遥望空中的银龙:“不能一雪前耻,你这个仙成的有什么意义?”
银龙微微仰头,想到被镇压的岁月,浑身多萦绕出一些戾气。
竹墨持剑浮在虚空,时刻保持着战斗状态。
没有迎来想象中被激怒后的凶猛攻势,银龙强劲有力的尾巴直接砸断半个山头,居高临下问:“你呢?就没什么想说的?”
“……”不想再做一些无畏的交流,竹墨神情一厉,剑锋掀起一股风暴,带着骇然的威势朝银龙卷去。
第四个回合的战斗,开始了。
……
心魔世界。
裴琉焰用尽了各种办法,但始终困在这方天地走不出。
孩子被送去了杜家,她被视为一个不确定的风险,即将要前往禁地。渡心魔劫的关键就是婴儿时期的杜圣兰,如今孩子被送走,意味着突破点没了。
裴琉焰不死心又做了很多无畏的尝试,当她不再浪费精力压制心魔时,脑海中传来一阵笑声。
九奴一边笑,一边咳嗽:“这一局你赢不了的。”
裴琉焰错就错在,她以为是和心魔一对一的战斗,实际是和一群人。
顾崖木的心魔,顾崖木,杜圣兰,竹墨……乃至斩月山能激发负面情绪的龙泉瀑布,都是参与者。
困在心魔世界越久,越不利于裴琉焰,她原本是占了优势,如今受九奴的影响越来越大。开始担心被送走的孩子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甚至有一刹那,裴琉焰忘记了这里是心魔世界。
“这样下去不行。”
裴琉焰狠狠闭眼,指甲陷进床板的缝隙,被木刺戳穿后不断渗出血珠,这样的疼痛都无法彻底刺激神智清醒。
如今只有两条路,继续困在这里寻找出路。以她现在的状态,稍有不慎就会沉沦。另一种法子便是自尽,彻底从心魔世界脱离,代价自然是渡心魔劫失败。
纤细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裴琉焰现在只要闭眼时间过长,脑海中就会出现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而自己差点亲手扼杀了那张笑脸。
不曾有过的自责感和愧疚如潮水一样涌来,任由这些情绪生长,只怕她还会诞生新的心魔。
裴琉焰不再迟疑,稍一用力,掰扯下一块木板,锋利的一头对准自己,仰头对着脖颈用力一划。
对修士来说,这种死亡过程是缓慢的,丹田才是死穴。
裴琉焰放弃用真气止血,企图在生与死的过程中,最后一次尝试找回自我。然而血液都快干涸的时候,她耳边传来的却是婴儿的啼哭。
终于,裴琉焰放弃最后一丝挣扎,咬了下牙直接自爆,离开了心魔世界。
……
“有好转!”
几乎是裴琉焰自爆的同时,阴柔男子目光一动,院内九奴身上的创口正在飞速愈合。
空中原本凄厉惨叫的冥鸟啄下一片片羽毛,尽数落在九奴身上,使她周身虚实道则不断显化。
道韵让毒蛇察觉到一丝威胁,钻到了主人的袖子里,阴柔男子叹道:“九奴变得更强了。”
琴已断,头发散乱,因为心魔世界不断被镇压产生的痛苦之色,使得九奴神情中还残留着虚弱,但谁都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在疯狂暴增,显然在刚刚那场隔空的交锋中,九奴得到了不少好处。
“我那该死的心魔啊……”九奴爬起来,不断咳嗽:“竟然想要噬主。”
在场之人无话可说。
九奴身上最不能让人理解的一点是,从任何角度看,裴琉焰的存在都在她之前,她却能坚定不移地把对方当做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