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变了来得初衷,没有一味看裴九星的好戏,而是选择维系某种表面良好关系。
裴九星和这些长老相处多年,也算是有几分了解,裴木寒毕竟手上还有一个绝杀殿,倘若他愿意交出来资源,裴家势必会完全接纳他,然后重新培养一个绝杀殿殿主,回到以前的模式。
在此之前,裴木寒的家主之位不会坐得有多稳。
裴九星硬生生沉下所有心思,没有再跟盘天鹤说话,转身回屋子修养。
大长老交代了几句话,又说了这些激励的言语,才让众人散去。杜圣兰溜达到一个角落,重新变回近来斗篷怪的样子。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离开裴家,以他的修为不可能,不过他也不需要隐藏,大大方方往外走。
顾崖木没少带他来裴家的宝库转悠,现在旁人眼中,他就是新家主重点培养的人手。又因为修为境界看着一般,被旁人自动归类为靠谄媚上位的小走狗。
路上杜圣兰回想青台山的地动,猜测当时顾崖木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才引起长老的怀疑。不过这种怀疑肯定不是无中生有,一定存在一个引子,裴家听到了什么消息,进而关注起细节。
“祖师爷……”杜圣兰啧了声:“看来您又耍了什么花招。”
如今顾崖木的身份坐实了,就该换对方头疼了,裴家的那些长老各个不是省油的灯,必定会想尽办法找出这个‘编造谣言’的人。
——
绝杀殿本就是裴家创立,原绝杀楼也设在了离裴家距离不算很遥远的城市中。
御剑而行,从高空中看到仁义堂的牌匾,杜圣兰生出一种心安的感觉。他没有直接回仁义堂,而是飞到了附近的小树林开始练剑。
天边微亮时,林中依旧是剑光连连,杜圣兰使出的剑招像是有生命的,每一次出剑隐约都能听见野兽低吼的剑啸声。
啪啪啪。
杜圣兰收起剑,回头看到一张清丽的面庞。
裴萤笑着拍手:“不愧是剑修,不放弃任何时间练剑。”
她是笑着的,黛眉却微微蹙着,似乎有一分纠结。
杜圣兰了解裴萤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找自己搭话,问:“找我有事?”
裴萤叹了口气,说道:“杜北望渡劫时,杜家的藏书阁被洗劫一空。”
这件事可谓人尽皆知。
“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一个未知还能成事的内奸,是心头大患。”
杜圣兰:“如今我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
“就是这点才可怕,一个为你搬空藏书阁的人,万一为你报仇呢?”
报仇?
杜圣兰好笑,杜北望巴不得自己早点死,可他笑不出来,对方既然提到了这件事,必定是引出了什么后患。
裴萤看着他半晌,缓缓说道:“我收到消息,杜家要处死一个叫赵长宁的人。”
她现在负责佣兵转型,自然也管理着情报网。
裴萤家里世代做家奴,熟悉裴家家主的继任仪式,新家主会进入圣坛修炼六到七日,她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这人被安上了家族叛徒的罪名,我猜测可能与你有关。”
“……消息是昨天收到的,顾崖木不在,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如果通知了,杜圣兰贸然去救人,出了意外她心难安。但如果不说,假设对方真的和杜圣兰有关系,日后杜圣兰知道此人被处死,恐怕也难心安。
杜圣兰沉默了一下:“说说具体情况。”
“负责调查家族内鬼的是杜北望一脉,处死的决定是前天下的,会在四日后执行。”
也就是说他如果要救人,没剩下多少时间。
杜圣兰:“怎么会拖这么久?”
依照杜家的处事效率,应该会即刻处死。
裴萤深吸一口气:“杀鸡儆猴。据说杜家要将人带去凶牙坡,扔进魔渊。”
南域灵气充裕,凶牙坡就像被遗忘的一片地方。数千年前,一位邪魔战将陨落在此,尸骨经过千年风化,远看像是一颗犬牙,由此得名凶牙坡。
受邪魔尸体污染,周围形成一片沼泽,曾经有修士好奇进入,想看能不能捞到魔将生前留下的宝物,结果根本无法从沼泽出来,同伴想尽办法也拉不出他。这位修士在里面哀嚎了七日,身体一点点被魔气侵蚀,魂飞魄散。
这片沼泽后来被称为魔渊,但凡进入者,无不是遭受剧烈折磨最终身死道消。
“如果你需要帮忙,随时告诉我。”撂下这句话,裴萤转身离开,留给他单独思考的时间。
杜圣兰一个人站在原地许久,闭了闭眼:“长宁叔。”
裴萤并不知晓是自己和杜北望做了交易,让对方去偷藏书阁,但有一点她阴差阳错说对了,即将被处死的这个人的确和自己有渊源。
赵长宁是杜家的教习,也是唯一对他表露过善意的人,杜圣兰那时候会亲切地称呼对方为‘长宁叔’。
他凝聚出剑气的那一年,因为年纪尚小没有得到及时的引导,出了岔子,是赵长宁及时发现,帮忙梳理真气。后来因为修炼《幽兰心法》,需要吞噬大量天材地宝,可当时杜圣兰并不知道,因为在家族不受待见,修炼资源被以各种‘合理’的理由克扣,险些把丹田练废,赵长宁以为他是走火入魔,送来一瓶绝佳的疗伤丹药。
灵丹妙药确实起到了缓解作用,再加上强大的意志力,杜圣兰硬是扛了过来。
按理说,杜圣兰应该对其感恩戴德更加亲近,但赵长宁总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幼时说不出原因,稍微大些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所有人对赵长宁的评价都是憨厚,稳重。
可杜圣兰认为不是,他练功出岔子那回,第一个赶来的是赵长宁,赵长宁不会知道,当时他虽然瞧着是昏迷状态,意识却是清醒的。他听到有人进门,来人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随后自己在服用丹药后彻底清醒,对上的却是一张满是关切的脸。
杜圣兰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好像,在演戏。
故意伪装成焦急的模样,否则不会是那样从容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