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下办事不利,甘受惩罚!”一瞬间,邯穆挺着了身子,言语坚定,完全没有来时的慌张与不安。
凌迦白了他一眼,片刻才道:“起来回话!将此去髓虚岭之事,事无巨细,一一说来,不可漏去只言片语。”
昭煦台中,相安已经昏昏沉沉睡了十多天。她觉得累极了,整个人都被抽尽了力气,只想好好睡一觉。待一觉醒来,阿诺的眼疾也好了,自己也伤愈了,便是皆大欢喜。只是她却始终无法真正睡去,髓虚岭的一切都在脑中不停浮现,十里长廊里的画卷,持剑的青衣女子,本是自己烂熟于心的剑诀……这些她都可以当做是前尘,不再过问。唯有锁灵渊里盘旋的那个女子的话语,如同灵蛇勒在她的心上。
她说:“我比你大些,又比你先遇上君上,理应我陪着他才是。如何你便坐着我的位置?”
她说:“我陪他战场厮杀的时候,你在穹宇中吟诗起舞,不付绵薄之力,无有尺寸之功,却安享着天下荣华,公平何在?”
她说:“我不愿嫁给师兄的,可是师兄是君上看重的臣子,又是他座下第一个得道的神仙。他求了君上要我,君上便忍痛将我赐婚给了师兄。”
她说:“你看看,与你至尊至贵的出身相比,我这样努力却还是半点不由人!”
她说:“我知道君上失去我,是痛心的,不然他明明答应了给我主婚,如何婚礼还未开始,便匆匆离去,他见不得我嫁给别人……”
她说:“可是如今怎么君上就娶你为妻了?可是他时光寂寞,还是你穿了一身青衣?”
“可是时光寂寞?”
“还是你穿了一身青衣?”
“是因为你也穿了一身同我一样的青衣吗?”
“是不是?”
“是不是?”
“你帮我问一问他……”
栖画神色凄婉地望着相安,眉间朱砂开成一朵妖娆的红莲。莲花展瓣,层层叠叠,瞬间燃成,漫天业火,将相安困在期间。
“我同你一般怕冷,我们可真像。如此,你可觉得温暖些?”
相安死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栖画的手……
“放开我!”
“我没有……没有抢你的东西……”
“放开我……”
“少主——”
“少主——”
白姮和虞姜一踏入昭煦台,便听见相安惊恐的嘶叫声。
“我不要听……走开!”
“少主——”
“少主别怕,梦魇而已!”白姮只轻轻拍着相安,意图她能睡过去。
“这都好些天了,君后一直这样,若是能醒来也能好些!”虞姜亦有些急切。
白姮推过一些灵力滋养相安,“谁说不是呢,最初的几天便想将她唤醒,可纵是君上唤她,除了一开始那次,后来便怎么也醒不过来。”
“可是君后她自己不愿醒来?”
“不知!”白姮摇摇头,心下却明了,相安外伤并不重,亦无内伤,应是是被伤了心神和意志。
漫天业火退尽,周遭扬起层层灰烬。那个青衣女子,眉间朱砂灼灼逼人,言语却极尽柔和:“记得问一问君上,如何要你做他的君后?还有……哦,君上应当不曾忘记我,劳你找一找,他思念我的痕迹!有劳了……”
“走开……”相安终于在仓皇和惊惧中猛然坐起身来,两手抱着头屈膝缩成一团。
“君后——”虞姜眉间欣喜,上前扶住了相安,“君后您醒了?醒来便没事了!”
相安缓缓抬起头,许是睡了太久,又是接连梦魇,她意识尚且模糊,记忆亦不太清晰。
“我在哪里?”
“君后,这里是昭煦台!您已经睡了十多天了!”
相安看着面前的女子,轮廓一点点浮现开来,终于看清她的模样。她看见她眉间一点朱砂,红的如同泣血的珠子。
相安抬起手,想要摸一摸那颗朱砂。
“君后——”虞姜不知其意,只从床边案几端了汤药打算喂她。
“走开——”相安突然吼出声来,缩到了墙角。
“少主!”白姮上去扶住了她,“没事,我在呢。虞姜只是想你喂药!”
“君后,您用药吧!”虞姜亦凑上身来。
“我说走开,你走开……”相安打翻了药盏,惊叫道:“不许出现在我面前,出去!”
虞姜一时不知何处得罪相安,只尴尬地站在一旁。
“出去!”相安又喊了一声
“你去找君上前来!”白姮搂着相安,以密音相传,亦示意虞姜暂且避一避。
虞姜额首,默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