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偷画在素描本上的“勇敢龟龟”,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贴在许愿墙上的便利贴,她在他截球时抱住他腰身的那双手,她排队给他买的鲜奶泡芙,她在拒绝他的表白后买给他的那朵星球棉花糖,她教他打网球,最后还抛下彭凯文上了他的车……
她会快乐地喊他“赵小归”,喊的时候,“小”字过得很快,“归”字又拖得很长,“赵小归,赵小归”,是专属于她的叫法。
赵醒归又想起她的样子,想起她甜甜的笑,唇边的小梨涡,温柔的眼睛,还有哭泣时瘪着的小嘴巴。
九月初见,天气还很热,她喜欢穿一条宽松的纯白棉布裙,扎着高高的马尾辫,脸庞清纯靓丽。
到了秋天,她每次都会穿卫衣和牛仔裤,散着黑发,休闲又活泼。
后来天冷了,她开始穿毛衣和羽绒服,她的毛衣很可爱,每一件都毛茸茸的,她慵懒地窝在他的沙发上,像一只猫。
赵醒归不信卓利霞的话,什么夜生活丰富、泡吧蹦迪、抽烟喝酒、男朋友很多、约炮……他一句都不信,卓蕴从来没和他说过这种事,他的卓老师,怎么可能是这种私生活随便的人?
但她的确说过,她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好。
她说,他不了解真正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说,她在他面前,很多事都是装的,现在她不想装了,她累了。
是指这些事吗?
她难道,真的一直都在骗他?
为什么呀?
过了十一点,寝室楼前彻底得安静下来,赵醒归能听到楼上传来的女孩们的声音,他已经被冻得撑不住了,双臂交叠搁在把手上,深深地弯下腰,额头搁在手背上。
手背冰凉,额头却滚烫,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发抖,抖得停不下来,上下牙咬得咯咯作响。他怀疑自己快要冻死了,或者要烧死了,妈妈一定会骂他,但他就是不想走,还没到十二点呢,他还有机会的。
脑袋里一片空白时,赵醒归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高跟鞋的声音,笃,笃,笃,笃……
那人走得很慢,节奏分明,赵醒归从把手上抬起头来,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正在向他走来。
那是谁啊……
他一定是烧得眼花了,竟是认不出来。
那年轻的女人正走到一盏路灯下,白光照在她身上,她长发披肩,化着浓妆,瞳仁儿是紫色的,嘴唇鲜红如火,脖子上挂着一串钻石项链,黑色带亮丝的紧身连衣短裙外披着一件暗紫色长款羊绒大衣,手上拎着个小巧的链条包,脚上是一双黑色过膝高跟靴,两截雪白纤细的大腿暴/露在冷空气中,好像不怕冷似的。
她走路的姿态妩媚妖娆,微微偏着头,眼神迷离,像是在打量他。
赵醒归想,是不是,她也像他一样,不认得对方了?
“赵小归?”卓蕴终于看清轮椅上那男孩的脸,他戴着羽绒兜帽,又坐着一辆奇怪的车,所以她一开始都没敢认。
她是真喝多了,苏漫琴和倪航去了酒店,彭凯文开车把她送到校门口,她自己一路慢悠悠地走回来,在寝室楼下看到赵醒归,卓蕴觉得自己大概是喝醉了,要么是在做梦,这也太玄幻了吧?
“你怎么在这里?”卓蕴扭着腰、有些踉跄地走到赵醒归身边,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这是什么车啊?我都没见你开过,现在几点了?你怎么没回家……不对,苗叔呢?苗叔——”
赵醒归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卓蕴“呀”地一声叫:“你手好冰啊!冻死我了!”
赵醒归感冒发烧,鼻子塞住,哪怕嗅觉不太灵敏,还是能闻到卓蕴身上浓浓的烟酒气,他喊了一声:“卓老师……”
声音一出口,他自己都呆住了,鼻音浓重,嗓子嘶哑得吓人,卓蕴也呆了呆,像是清醒了一点,歪着头问:“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声音这么难听?”
她挣脱赵醒归的手,一把按上他的额头,惊呼:“你是不是发烧了?额头好烫啊!”
赵醒归:“……”
两个人都顶着一张诡异的红脸,面面相觑,一个是因为喝多了,一个是因为被冻的,还有发烧。
张口呼吸时,一团团白气出现在他们嘴边,赵醒归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本来有一肚子话想对卓蕴说,见她醉醺醺的样子,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他摘下轮椅后的背包,从里面掏出纸袋递给卓蕴:“卓老师,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这是我自己做的……”
卓蕴一把抢过袋子,喝多了的人没有理智,她笑得很开心:“谢谢你的生日礼物,赵小归,你真好!”
赵醒归:“……”
早知道,就好好准备一份生日礼物了。
他还是不太习惯这个样子的卓蕴,看到她眼睛上贴的假睫毛,眨巴眼睛时像两把小扇子,问:“卓老师,你喝了很多酒吗?”
卓蕴摇摇食指:“没多少,就喝了几瓶,不多……”
几瓶还不多?赵醒归强打精神,说:“那你进去吧,我就是来把礼物给你,我要回家了。”
卓蕴原地摇摆身体,低头看着他,一脸的委屈,嘴角都挂了下来:“你这么快就要走啊?我才刚见到你呢,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赵醒归听不得她这样的语气,解释道:“很晚了,我有点发烧,要回去吃药。”
“哦,好吧。”卓蕴把小包甩在肩上,手一扬,“走,卓老师送你回家!”
赵醒归忙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开这个车回去。”
“不行!”卓蕴凶凶地吼,手指乱点,“你还是个小孩,万一在路上被人欺负怎么办?我送你回家,我认得路!”
赵醒归:“……”
他只能启动轮椅,用慢速往前开,就这样的速度卓蕴也追不上他,赵醒归只能开开停停,等着卓蕴跟上来。
他头疼,各种意义上的头疼,实在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局面,卓蕴像个孩子似的在他身边蹦蹦跳跳,高跟靴把地面踩得“哒哒”响。
“今天我过生日,好开心啊!”卓蕴边走边说,“我告诉你,我刚才接到赵小归的电话了,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