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摇头道:“据老奴所知,并不是。老侯爷最嫌弃的是云阳侯家底太薄,会委屈夫人。”
方瑾凌说:“都是侯府门第,也算门当户对?。”
“差多了!”林嬷嬷不由地提高了声量,不屑道,“那时候的云阳侯府虽是二品侯爵门第,可是内里空壳,什么都没有,老侯爷几乎败光了所有家业,还欠下巨债,整个京城谁不知是个面上光鲜的破落户。甚至连这个爵位都不一定能平袭,要知道方家在朝中一个说得上话的都没有,提起来谁不得嘲笑两句!”
这着实让方瑾凌意外,毕竟现在的云阳侯府,不管是屋舍摆件还是园林景观都不像是缺钱的样子,下人们也都穿着光鲜,月钱给足。
“那西陵侯府……”
林嬷嬷立刻变换了个语气,颇为自豪地说:“西陵侯府自是不一样,不管是老侯爷还是几位舅老爷都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握着西北兵马大权,朝中上下谁敢小瞧,就是皇上也得倚仗优待!家底厚实就更不用说了。”
方瑾凌:“……”
他半晌无语,听着描述,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他爹能求娶到他娘,简直是祖坟冒青烟!
他呆呆地问:“就这样,外祖和舅舅们也肯放手?”
林嬷嬷说:“是啊,不过平息而论,倒也没有那么不堪,虽然那时候云阳侯家底薄,姻亲无助力,但是他自己确实是一表人才。夫人随老侯爷回京叙职,第一眼见到他,便是高中探花的时候。少爷您想想,年轻俊美的探花郎,与年纪过半的状元榜眼在一起,得多惹眼睛?更何况是能继承侯府,有爵的少年郎呢?”
方瑾凌恍然:“那估计是我爹最高光的时刻了,我娘看见,直接戴上厚厚的滤镜。”
后面方瑾凌说什么,林嬷嬷不太懂,她说:“西北都是粗糙的男人,就是舅老爷跟士兵混久了,有时说起话来也粗俗不堪,夫人一向不喜欢。所以见到这种温文尔雅又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抵挡不住。再者云阳侯也不知从哪儿得知夫人对他有意,便大献殷勤,不是送诗赠词,就是偶然相遇,如此含蓄有礼,又满怀深情,夫人哪儿见过这种阵势,便以为觅得良人,非卿不嫁了。”
十多年的尚轻容脸嫩,好欺骗,稍微套路一下,就套牢了。
但是方瑾凌听下来,直觉林嬷嬷透露的信息越多他就越心惊,因为按着杨家遭难的时间来算,云阳侯并非单纯的婚后出轨,他追求尚轻容,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别有目的!
“咳咳……”心被怒气揪了一下,然后牵动肺叶,扯到气管,让方瑾凌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少爷!”林嬷嬷赶紧倒了一杯温水过来,让方瑾凌喝下润嗓子,她颇为自责道,“看我,年纪大了,便絮叨了起来,竟扯着少爷说了这么久的话。”
方瑾凌摇了摇头:“无事,嬷嬷,您说我爹是杨大学士的学生,那时候刚进士及第?”
“是。”
“有这样的老师,他得不到重用吧?”
林嬷嬷点头:“可不是,也幸好还未迈入朝堂,所以牵连不到他身上,但是想要前程就难了,可这些夫人并不在意。”
“我娘不在意,我爹一定很在意,不然不会转头就追求她。”方瑾凌肯定道,“我爹现在什么官儿?”
“工部右侍郎,勉强能在朝会上站个班。”
方瑾凌对官职没有概念:“这算大还是小?”
“工部乃六部之末,侍郎四品官职,在京城之中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可我爹还不到四十的年纪。”
林嬷嬷第一次发现自家少爷除了身体不好,心思却极为通透,她颔首道:“毕竟是西陵侯府的女婿,他人自然要给几分薄面,所以云阳侯才能顺利地平袭爵位。”
可这个靠岳家得到的爵位,云阳侯显然不想留给方瑾凌,从平日里对嫡子的毫不关切,也不难猜出他对尚轻容也没什么真心。
如今作为枕边人的尚轻容看清了这一切,这才会那么伤心,不愿再与这个虚情假意的男人过下去。
“真是影帝……”
想到这里,方瑾凌更加心疼了。
这时一个小丫鬟悄声进来:“嬷嬷,杨家来人了。”
昨日杨氏受了惊吓,又被逼着从侯府侧门进来,如此屈辱之下,立刻就派人去了杨家,今日这是有人撑腰来了。
林嬷嬷与方瑾凌对视了一眼,问道:“来的是谁?”
“是杨姨娘的兄长,直接见了侯爷。”
“那夫人呢?”
“夫人正在见各处管事。”
林嬷嬷有些担心,他看了看方瑾凌。
后者乖巧地说:“嬷嬷去吧,我歇会儿。”
“哎,少爷且安心歇着,有事儿让丫鬟来禀。”
方瑾凌点了点头,林嬷嬷嘱咐了舒云院上下一圈,这才离开。
待她一走,方瑾凌唤了一声:“紫晶。”
“少爷。”紫晶是方瑾凌身边的大丫鬟,服侍他日常起居,是个稳重不多话的。
方瑾凌吩咐道:“你派人去松竹院看看,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我。”
松竹院是正院,侯爷和夫人居住之地,显然方瑾凌不放心他娘。
紫晶没有多问,应了一声:“是。”
“再去把长空叫过来。”
长空是方瑾凌跟随进出的小厮,只是他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以长空在他身边的日子不多,一直苦于没机会表现,如今一听到召唤,立刻就来了。
长空兴匆匆地行了一礼,抬起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便问:“少爷,您找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