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你并无此意。”陶新荷道,“但我也看得出来,你不太信我们陶氏的家教。”见他一时没有说话,她便又道,“我虽然很想与你解释一番,但我也晓得这种事解释并无什么用处,倘人家不肯看得起你,说再多也只是徒增厌烦,我阿弟说得真不真,崔少卿若有心,凭你的本事想必自然也能验证。今日叨扰你许久,新荷谢过了,就此告辞。”
说完,她便朝他一福,然后拉过陶伯珪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崔湛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即吩咐从人道:“你去看着他们安全往回走了才算,别又闹出事来。”
对方才将应喏,就突见陶新荷又冲冲转了回来。
崔湛:“……”
她双颊微微发红,似也觉得有些尴尬,但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王家酒店那些银器还请劳驾崔少卿回头派人拿去还了,我找人家借的,若是东西回不去,以后都不好再上门了。”
崔湛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下意识回了声:“哦。”
陶新荷就又飞快走了。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正要往回走,恰好一眼看见了她先前随手放在茶案上的那件没拆完的胎品。
崔湛微微一怔,旋即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意外来。
***
陶伯珪当着崔湛的面闹出这么一件事,陶新荷自然是不敢瞒着家里——最主要是她不敢瞒着陶云蔚,她是知道阿姐为了这个家能在南朝士族立足费了多少心的,更何况就陶伯珪这张脸,只怕也是瞒不过家里人,既如此,还是坦白为上的好。
姐弟两个虽然平日里爱斗嘴闹腾,但这种时候却很自然地达成了一致的默契,回家见着陶云蔚就主动交代了来龙去脉。
“行啊,长本事了。”陶云蔚看着两个低眉耷眼站在面前的小的,气笑不得地道,“一个敢教,一个敢听,当真以为就凭你扭扭捏捏地流几滴猫尿,人家就能对你由怜生爱不成?”
陶新荷抬头欲言又止,最后到底是识相地继续闭了嘴。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陶云蔚看了眼陶伯珪,“自己去擦药,待会见了阿爹一个字也不许往实处蹦。”
陶伯珪如蒙大赦,给了陶新荷一个“你保重”的眼神,立刻撒丫子跑了。
陶曦月见状,说道:“我去给苟儿拿些药膏。”
陶云蔚伸手揪着陶新荷的耳朵把人拽到了面前。
“啊疼疼疼疼!阿姐饶命!”陶新荷可怜巴巴地哀嚎道。
“知道疼了?”陶云蔚冷着脸道,“今日的事还有没有第二次?”
陶新荷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你对崔少卿的心思呢?”陶云蔚道,“还敢不敢再有?”
“敢……还是敢的,但,不敢再这般莽撞了。”陶新荷想起今日的事,也难免有些丧气,“阿姐说得对,他身份到底不一般,‘翩翩郎君,淑女好逑’,我喜欢他虽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万一有什么行差踏错,连累的却是咱们家,我不愿意别人看轻咱们家,更不愿意他是那个别人。”
陶云蔚不由多看了她两眼:“你竟能有这份觉悟,看来今日的事倒也不算尽坏。”
陶新荷打蛇随棍上,见机立马蹭到了她阿姐身边卖乖撒娇,估摸着陶云蔚没有再生气了,便又小心翼翼问道:“那长姐,你是真的打算替二姐相崔家的亲事么?”
陶云蔚不答反问:“我若说只有此法,你是不是又要撒泼?”
陶新荷神情间虽难掩沮丧,但还是摇了摇头:“今日苟儿出了事,我心急恼恨之下才明白你的心情,若不是无法可施,你又怎会舍得我难过?但我大约心里还是隐隐约约有些嫉妒二姐,所以你那时一说,我便立刻生出委屈来,好像你多么偏心似的,我果然不是个好妹子。”
她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又倏地放开,洒脱道:“算了,好在眼下也只是我单相思,你们都帮我藏着,莫让他知道。以后二姐嫁进了崔家,咱们姻亲间少不得还是要往来的。”
陶云蔚凝眸看着她,不觉柔柔一笑,抬手摸了摸小妹的脸,温声道:“我们三娘这么懂事乖巧,将来必定会嫁个将你看得如珠如宝的郎君。”
“那是。”陶新荷吸了吸鼻子,瞪着微红的眼圈看着她道,“长姐可要记得,你欠我一个这样的夫君哦。”
陶云蔚笑着点点头,又对她道:“其实二娘也很不容易,咱们家如今遇到这诸多难处,归根结底还是门庭羸弱,她得崔太夫人喜欢,嫁去崔家除了对她好之外,对阿兄和苟儿的前途也是有好处的,若无高门大道,我们这样寻常人家的儿郎哪里又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呢?总不能让他们两个就窝在家里跟着阿爹读书,尤其苟儿那么聪明,人又还小,若能让他早日入得崔氏族学,自然是极有助益的。”
陶新荷沉默地低下了头,喃喃道:“我当真对你们不住。”
少顷,她忽地抬起脸,用力眨了眨眼睛里的水气,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从现在开始,咱们家要全力以赴,帮二姐把崔太夫人给拿下!”
陶云蔚轻笑出声。
屋外,陶曦月站在门口听着房内的动静,也不由弯起了唇角。她回头朝檐外望去,远处阳光微微有些刺眼。
她的路,就在前方。
却不知那里有什么在等着她。
她垂眸看了看掌中这对精致小巧的玉石盒子,那是长姐为了她这次给郡主制膏特意拿出来的。
无论如何,她想,要闯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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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爆了点字数,我果然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