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子黄盖到达司徒府的时候,老司徒拄着拐杖,率领家子前来迎接,家子从两旁扶住他,司徒浑身哆嗦着,双眼也有些浑浊,看着远方,愣神。
小胖子看到亲自出门迎接的司徒公,连忙下了车架,快步走了上去,笑着说道:“朕来拜见司徒公,司徒公又何必出门迎接呢?”
崔寔呆愣了许久,没有回话,天子无奈,又重新问了一遍,崔寔这才笑了起来,说道:“天子前来,臣子岂能不迎?”,他哆嗦着,请天子驾往府内,天子却不愿乘车,亲自扶着他,走进了府邸之中,到了书房,司徒公与天子对坐。
看着面前低着头,老态龙钟的崔公,天子看了许久,哀叹了一声,说道:“崔公老矣。”
“臣服侍四代君王...如今,也到了该走的年纪啦...”崔寔说着,颤颤巍巍的从案牍下拿出了一本书籍,放在了案牍上,勉强的睁开双眼,看了看书上的内容,有些爱怜的抚摸着书籍,抬头看着天子,说道:“此物...臣要献于陛下....”
天子有些好奇的从他手里接过了这些厚厚的纸张,纸张还没有进行修订,也没有写出标题目录来,全篇还有不少修改的痕迹,他认真的看了片刻,问道:“这是?”
崔寔笑着,说道:“臣与孝桓皇帝时期,曾写政论三十篇,献于孝桓皇帝,奈何,孝桓皇帝并未听取,在孝康皇帝时期,臣又修此论,为七十篇,献于孝康皇帝,孝康皇帝虽重视,却因百官阻挠,诸时烦杂,亦未曾听取.....”
他苦笑着,说道:“老臣不敢弃,前后修书二十二载,此乃臣之政论,共有一百三十二篇,今献于陛下,若陛下能采用,臣苦心不负...”
老司徒有些期待的看着小胖子,小胖子笑了笑,翻开了政论,开始认真的看了起来,首篇,便是农篇,崔公写道:“四海定,中原富饶,边塞不堪,若以百姓强行迁之,定生不良,或以戍边为屯,以百姓服役,开垦边塞之地,贫富均匀....”
小胖子瞪大眼睛,认真的看了起来,看了看末尾的书写日期,这篇文章书写与建宁九年...
“妈耶!”小胖子心里忍不住惊呼起来,早在建宁九年,在十五年前,崔公便已经看到了大汉海内皆定之后的局面了?小胖子急促的翻开了下一章,乃是工篇,老大人在这方面来说,也有自己的见解,他希望庙堂能够资助国内的手工业者,可通过产物之输出,使万国服从。
小胖子皱着眉头,以商贸来控制他国?还能不战而胜?他心里是不太相信的,又连忙翻开了第三篇,第四篇,第五篇,除了农篇之后,其余内容,就让小胖子有些不明所以了,甚么海贸为国之重,甚么以商攻国,甚至还有拆掉雒阳城墙这样的妄言...
合上了书,看向了面前的老人,老人一脸期待的看着天子,问道:“陛下以为如何?”
“甚好,甚好...”
天子轻笑了起来,说道:“朕日后定当好生观摩....”
天子只是说了好生观摩,并未有说接下来的施行之事,老人再次低下了头,说道:“若是如此,那便多谢陛下了....”
小胖子并没有在这里待太久,又聊了片刻,便告辞离去了,老司徒想要亲自恭送天子,却被小胖子婉拒,并且要司徒好生照看自己,当天子离开之后,老司徒的长孙笑着走了进来,有些欣喜的问道:“祖父,天子可是接受了《政论》?”
老人没有回答,低着头,半睡半醒,浑浑噩噩。
回到了厚德殿,天子还是紧锁着眉头,崔公提出的那些政论,对他的冲击实在是有些太大了,他也才想明白,为何当初孝康皇帝没有完全听取他的政论了,有些政论,实在太过于荒谬,可即使如此想着,他心里还是有些异样,总是想要再翻开政论,看上一二。
整整一夜,天子都在看着政论,未曾入眠。
与此同时,大汉还是处于一种兴奋活跃的状态下,国力再一次出现了巨大的上升,也难怪孝康皇帝总是教导天子,言之,国之强盛,在于吏治,大量的人才出现在大汉各个基层,乃至于庙堂之中,从太守到县令,从三公到议郎,就没有一无名无才之辈。
这些人才的作用,在各地的建设发展之中显而易见。
二月,司空袁逢请辞,以卢植拜司空。
廷尉张俭请辞,以尚书史郭嘉为廷尉。
到了三月,天子召开朝议。
此时的朝议,再也没有以往的那种沉闷,或者异口同声的请烹之声,商讨各地政事的时候,群臣都险些动起手来,争论不休,看着他们的模样,人群之中,蔡邕心里忽有些感慨,在建宁初年,朝中也是如此的局面啊,人才济济,刘矩,何休,闻人袭,王符众人争斗不休,还时常斗殴。
与如今何其相似,只是,所有老臣都离去了,只有自己一人,不合群的站在此处。
“朕欲巡视天下,如孝康皇帝故事,诸君以为如何?”
小胖子看着群臣,肃穆的问道。
蔡邕摇着头,天子太过直白,也完全不是思量的语气,直接便锁死了这件事,他很想告诉天子该如何去做,真正的天子,应该给心腹交代这事,让心腹在朝中提出,自己再做决定,这样才能真正的人君所为,孝康皇帝便是那样做的....
不过,天子年轻气盛,国力又非从前可比,只怕便是自己上言,也难以听取啊。
果然,听到天子这般询问之后,百官思索了片刻,有司空卢植上言道:“陛下,正值三月,天下乃是农忙之时,若是陛下巡视天下,只怕影响农桑,对国不利...若是陛下有此心,可与农桑诸事毕,再做商议!”
听到卢植这么说,曹操等人也是点点头,以为附议,当然,还是有不同观点的,比如荀彧,他起身说道:“臣以为,只有与农桑之事,天子才该巡视,只要令各地不可误了农桑,天子再前往巡视,便能看的各处之农桑实情,也能督促官吏,反有利与天下。”
听到荀彧这么说,也有大臣开始转而支持他的言论。
众人商议不决,能够镇住群臣的司徒又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朝中自然是乱成了一团糟,人群之中,能隐约听到荀彧正在大骂:“公达!岂敢以侄身反驳叔父!还不站到我身后来!”
“朝中岂能论亲情?!”
“奉孝,你这厮双手可曾粘过半点泥土,也敢议农事?”
“我四科全冠,可不似你,农桑白卷....”
“你这厮!”荀彧双眼喷着怒火,叫道:“农桑之事,天下要事,天子巡视农桑,有劝课之用,百姓官吏,定然全力而为.....”
“嘿,天子亲临,若不许官吏迎接,专心农事,敢问,天子何以处?何以居?若是要为天子安排住处,可是要耽误了农事?你农桑不过,便莫要口出狂言。”
“郭奉孝,你莫要欺人太甚啊!”
“你农桑未过,实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