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不会无端攻击人,除非被激怒, 或者饿惨了。
可林子里到处都是动物, 没理由找人下口。
死里逃生之后,萧弘回想起来, 一个自告奋勇的侍卫, 一只恰好在野鹿栖息地方出没的黑熊,这一切都透着巧合, 可能吗?
不可能,因为这个侍卫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不是让人好好看着他吗?”
“咬舌自尽, 或者说畏罪自戕。”贺惜朝说。
萧弘并不意外,这个侍卫不会平白无故地带他去找头鹿, 自然是有人让他这么干的。甚至不管萧弘能不能平安地从里面出来, 他都活不长。
“惜朝,你说会是谁?”
“我不确定,不过我们可以推断一下,试想若是要让黑熊发挥作用, 关键就是要引你过去。可去不去无人敢逼迫你, 想要显得不那么刻意,自然你自己想去最好。”
萧弘眼神一暗, “是那个赌注。”
贺惜朝点头, “目前看来的确如此。以你的性格是不会拒绝这个赌注, 甚至为了赢, 肯定另辟蹊径去深山猎大动物去。哪怕你一时想不到, 到时候也会有林子某处有野鹿栖息的消息传出来,依旧让你心动。”
一股怒意瞬间从心底攀升,萧弘紧皱着眉,他强忍着那股怒意确认道:“会是他们吗?”好歹是兄弟,平时互相看不顺眼,可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萧弘有些不敢相信。
贺惜朝说:“他们的嫌疑是最大。不过若说他们勾结在一起策划这场事故,我觉得不太可能,广亲王世子和平郡王世子就没有必要,都不是小孩子,哪怕再讨厌你谋害皇子的罪名却不是他们能承受的。所以余下的萧铭和萧奕,倒是很有可能利用这个赌注,暗中布置,他们自己办不到,可身后有钟粹宫和芳华宫,这两位娘娘就不好说了。当然,这是根据赌注来推算,可如果没有这个赌注,若有头鹿的消息传给你,你会不会去?”
萧弘想也不想地回答:“不去。”
这个答案让贺惜朝惊讶了一下,“为什么?”
萧弘看了他一眼,“你肯定不想去,那我猎鹿的英姿给谁看呀?”
贺惜朝愣了愣,“头鹿呈现给皇上不是更好吗?”
“这种大出风头的事我可不做,要送也要我亲自烤了悄悄送过去才显诚意。”对于如何讨好他爹,萧弘深有体会。
贺惜朝重重点头,“非常好,你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一般人还真想不到,按照你在外的人设,我是说你给他人的印象,便是桀骜不驯,特立独行,又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被撺掇着去猎个头鹿大出风头很正常,毕竟,你骑射很不错。”
“所以也有可能是别人?”
“是,你挡了太多人的路,谁都想要将你挪开,况且底下的小皇子们也在渐渐长大,都有理由。”
自古嫡长子虽重视,可他们受到来自各方威胁也是最大的,萧弘杵在这个位置上,无可避免。
今日之事,将来不会少。
贺惜朝想来也为萧弘心累,“胡乱猜测没有意义,你想知道谁是凶手,只有一个办法,等皇上来了告诉他,彻查到底,总会水落石出的。”
没错,他是苦主,发生这么大的事,自然要查。
萧弘觉得他应该这么做,可是他有些犹豫,“我脑子有点乱,我现在很想立刻去找父皇将那混蛋揪出来,将他碎尸万段。可是我有一种感觉,这样做虽然一时快意,但似乎并不合适,惜朝,你给我分析分析,给我指出一条……最正确的路……”
何为最正确的路,无非是基于此将利益最大化,事情闹大还是按下怎样对他更有利一些,暂时的隐忍能否获得更大的回报。
萧弘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带着一股迷茫,按照以往,他定要讨回一个公道的,可是如今,他开始有所顾忌,开始寻思利弊。
这个转变看在贺惜朝眼里,他心情些许复杂,不过这样的萧弘才更加成熟。
他沉吟片刻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西山围场上上下下的主责官员必然逃脱不了罪责,再加上自尽的侍卫,显然便是有人故意对你下手。查是必定要查的,只是如何查?今日是围猎的第一天,文武百官,后宫女眷都在这里,若下御旨彻查,必然上下戒备,凡是有所关系之人都会被盘查,这场春猎还没开始就得结束在人心惶惶之中。再者,真调查出结果来,还能秘而不宣吗?若是跟我们猜测的一致,真是出自后宫之中或是上书房,这不仅关系到皇家脸面,还有父子亲情,谋害皇子多大的罪名,按照国法可是得问斩,再不济也得流放千里,皇上舍得吗,朝堂后宫又该如何动荡?可不重罚又怎么堵住天下之口,百官后宫都看着,假若轻轻放下,怕是底下的皇子们有样学样,就真的无所顾忌,永无安宁。最终不管怎么选择,要么伤的是你,要么是皇上。”
“所以父皇会暗中调查,是吗?”萧弘眼里露出一丝不甘心,他不仅是为自己,还有面前冷静分析的贺惜朝,“就是真知道是谁做的,父皇也不会公布于众。”
“大概是的,皇上所做一切都是求一个稳,毕竟我们也没事。小惩大诫会是他的选择,手心手背皆是肉,还能如何?可是如果表哥作为苦主请求皇上做主,皇上于情于理都得给你一个交代!他再不愿意,也不能寒了你的心,否则文武百官该怎么看你,你这个大皇子是一点分量都没有了,他只得下令彻查。”
萧弘听着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想到天乾帝对他的好,心里不禁带了一分不忍心。
贺惜朝看着他,继续道:“既然彻查,所有相关人员不论是谁都得查问,赌注作为引诱你去密林的最直接因果。他们四个乃至伴读都是从头到尾调查,皇子世子之尊,非常有损他们的颜面,若是发现有人参与其中也罢,若是没有,必然对你有所迁怒,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就更加岌岌可危。还记得早些时候我曾说过的兄友弟恭,关系这般恶劣,想要修补就难了,虽然这并不是我们的错。”
“所以该点到为止是不是,惜朝?”萧弘苦笑道。
贺惜朝摇头,“我只是将后果分析出来而已,没要求你沉默。因为他人不知道什么叫做命悬一线,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那种惊惧害怕,常人根本体会不到。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尝试一次,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却遭他人陷害,为什么不能要求找出幕后黑手严惩,这是理所应当寻求的公平啊!至于皇上,牵扯进来的都是他的儿子,或许还有他的女人,他的臣子,没有道理因为他的为难,而让长子将委屈咽下,那也太岂有此理了!”
萧弘听着心里稍微好受,他算是知道了,“我是不是怎么做,惜朝,你都支持我?”
贺惜朝弯着眼睛,重重地嗯了一声,“你若想要水落石出,我会想办法帮你安抚旁人,你若隐忍任凭皇上做主,我虽然做不了什么,却更加心疼你。”
萧弘觉得他再大的委屈在贺惜朝这句话之下都没有了。
“惜朝,你真好。”
这句简单的夸奖,萧弘每说一遍,便让贺惜朝的嘴角弧度加深一分。
正说着,门口常公公道:“殿下,二皇子、三皇子、广亲王世子和平郡王世子来了。”
萧弘眉尾一挑,立刻躺好,还有些红肿的手腕搁在旁边贺惜朝腿上,看着一个两个走进来说:“你们大哥我受了伤都不知道来看一下,看来是自觉地去挑姑娘的衣裳去了,怎么样,都选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