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又是两年。
冬去春来,又到了播种插秧的季节。
按照惯例, 每年这个时候帝王便会带领文武百官到郊坛举行春耕祭祀, 祈祷今年风调雨顺,庄稼大获丰收。
接着在观耕台亲自下地耕种, 完成三推三.反的亲耕礼。
虽说这代表着帝王对农业的重视, 不过实际上只是沾沾土,做个演示而已, 离真正的耕种还差得远。
大概觉得后代子孙生于富贵,忘了太.祖建国时的艰辛, 天乾帝这次舍弃了观耕台, 直接带领皇亲重臣去了皇庄,真真实实地去体验一次农户的辛苦。
“农桑乃国之根本, 尔等作为皇子更因重视, 都下地试试。”
天乾帝说着,庄户挑来了耕犁,几个竹篮,里头放着种子, 都搁在田垄上。
得了, 再不愿意,在皇帝眼皮底下, 也都不约而同地卷起裤腿, 拿上犁和竹篮。
天乾帝可是给他们划了各自地块, 早弄完早休息。
不过怎么播种呀?
庄头恭敬道:“几位殿下, 土地先得用犁翻一翻, 松了土,才好播种,犁要扶牢,不然容易翻,播种得均匀,不然挤苗。”
一个老农带着小孙子小心地走过来,磕了头之后,带着犁和篮子下了地,老农在前面牵犁,翻起泥土,后面孙子把跟着撒种,耕完一排之后,便上了田垄,再一次磕头,得了赏银后离去。
都是养尊处优的手,怎沾染过土腥气,几个皇子不约而同地转身,将自己的伴读一起拉进田里。
一看就知道前面拉犁的人吃力,伴读们很自觉地牵着犁绳。
看着他们吃力地磕绊模样,勉强才挪动分毫,萧弘觉得很奇怪,“不是现在用牛耕地了吗,怎么没有牛?”
“大概是皇上让大家体会农民辛苦吧。”贺惜朝说,“下地吗?”
萧弘瞧着贺惜朝那双握笔的秀才手,“伤了你怎么办?你别下来。”
“那总要有人给你播种吧。”
“没事,我去借头牛,这有牛不用,傻子吗?”
萧弘说着沿着田垄走远了。
“惜朝,大哥干什么去,不耕地啦?”萧奕看了看前面的天乾帝,后者正往这边看过来。
“别偷懒啊,地儿都划分好的,大哥还最多,他自己不耕,没人帮他。”说着一咬牙,往前挪一挪,“这什么鬼东西,这么重!”
年岁都还不大,所以地很小的一块,不过是让他们知道耕种不易罢了,可能不易到这个程度,这些天潢贵胄还真是傻了眼。
其实分给他们的土地都松软,就是单纯用人力都好犁,当然前提是方法得当。
这些从未真正下过地,是连器具都认不全的少爷们自然不会。
萧弘去了挺久,连天乾帝都走过来问:“惜朝,弘儿呢?”
“大皇子他……”贺惜朝往远处一看,“他来了。”
众人定睛过去,不由地傻了眼,好家伙,迎面而来的是一头黄色小牛,旁边优哉游哉牵着的才是萧弘。
“你去找牛了?”天乾帝皱眉道。
萧弘笑嘻嘻地说:“是啊,人拉太费劲,有畜生代劳的何必亲自花力气,多蠢呀!”
众多拉犁的皇子:“……”
贺惜朝很想扶额一下,嘴欠,会造报应的。
主旨不是来种地,是来体验农耕的天乾帝,闻言冷笑一声,“你既然有牛,那就把你弟弟们的地都给种了,能者多劳。”
萧弘:“……”报应瞬间来了。
其余皇子纷纷解气地将篮子往边上一扔,让伴读赶紧解下犁绳,萧奕率先笑道:“多谢大哥,弟弟感激于心。”
“大哥真聪明,这取巧的本事弟弟拍马不及。”萧铭也笑着拱了拱手,非常利落地带着贺明睿上了田埂。
萧弘甩着牛鞭,随着牛翻地往前一边走一边撒种子,只是他毕竟不懂赶牛,要让这畜生往前走,还是有些吃力。
贺惜朝向老农拱了拱手告别后走向萧弘,后者不满道:“你怎么下来了?”
“陪你说说话呗。”贺惜朝笑着接过萧弘手里的篮子,抓了一把种子问:“表哥,知道这种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
“稻谷,我们平时吃的白米饭。”
萧弘看着手里的谷粒,忍不住凑到眼前仔细看着,“原来没剥壳长这样呀!”
“是啊,长见识了吧。”
这些都是被筛选过的种子,粒粒饱满。贺惜朝手一翻,谷子落下来,掉到泛起的松泥上,“等它们长成禾苗,还得分开再移种到水田里,便是插秧,六七月水稻开花,九月左右稻子成熟,落雨之前抢收,打谷脱杆,暴晒,储存或者脱壳,一年四季,就靠那么几天的收获了。”
“可你之前给我讲过的农事,有的地方一年可以收获两次。”
“南方,或者雨季丰富的地方,能够达到一年两熟,甚至有一年三熟,地域不同,气候温度和含水量都不一样,可这些都是作物成熟的关键,所以天下粮仓就那么几个,因为那里的气候适合农作物生长,而京城在北,其实种对水要求更少的麦子会好一些。”
“原来如此。”萧弘赶着牛,两人一同往前走,萧弘觉得,“惜朝,好像也不是很艰难,有牛,耕地并不慢,你看我们已经快到头了。”
贺惜朝白了他一眼,“你这才多少距离,再说皇庄呀,土地肥沃,又有耕牛。可天底下有耕牛的人家能有几户,奢侈之物,有牛,就不算贫穷了。更多的是靠人力拉的犁,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你看看萧奕他们犁了半天,也不过两步的距离,一个个还累得要死。”
“那是他们太没用了。”萧弘鄙视道。
贺惜朝凉飕飕地说:“你行你上呀!”
萧弘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甩牛鞭。
“其实讲了农事之后,我就想着找个机会让你下地一次,好好体验一次汗滴禾下土,、没想到皇上正有此意,挺好。”
萧弘算看出来了,“惜朝,你好像很希望我深入民情,体验民事,什么都要体验一下。”
“不好吗?”贺惜朝反问道,“治理国家又不是嘴上说说,若是连民生百态都不了解,怎么管的好?如果有机会,也真希望你能从一方县令开始,基层经验和认识,能让你知道民之所需,民之所难,将来君往何处就有参照了。”
“我已经不惊讶了,反正你说什么都有理,我现在,只想把这块地给耕完。”萧弘嘿嘿笑着。
贺惜朝呵呵两声,“怕是有点困难,你回头看看。”
萧弘回头,顿时张大了嘴巴,“我觉的我走得挺直的,怎么歪成这幅样子?”
翻起的土清晰地画了一个大圆弧,最后的小尾巴还打个拐。
贺惜朝抱着篮子说:“别看你在赶牛,其实是牛在溜我们。”
小黄牛哞哞叫了两声,对着萧弘的眼神似乎充满了鄙视。
放牛娃也不是那么好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