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舒婷想再言语,却被一名女子卸了下颌骨。她被拖出门外,泪眼模糊间,还是留意到了负手而立的蒋云初,一颗心便完全陷入了绝望。
原来他就在门外,就那样神色安闲地聆听贺颜对她的过于残酷的惩治。
她先前以为的生不如死,是身败名裂常守青灯古佛,此刻方知,那些不过是小小磨难,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才是真的步入炼狱,再不会见到天日。
密闭的宽大舒适的车厢中,蒋云初将小妻子搂在怀中,一下一下吻着她的脸,她的唇。
贺颜唇角始终噙着笑,由着他,偶尔会淘气地咬他一口。
再一次被咬了之后,蒋云初低低地笑着,握住她绵软的小手,“着实让我刮目相看。”以前对于身边事,她只是偶尔转转脑筋,现在显然是一刻不停地转动脑筋。
贺颜笑一笑,“尽量不杀官员,起码,不要你直接下令。”
“答应你。”他哪里看不出,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独当一面,更在用自己的方式改变他那一世的轨迹。
“如果我没让你稍安勿躁,你是不是就要把王家男子关进诏狱?”她问。
蒋云初笑着点头,“你倒是了解我。”
“你啊。”贺颜柔声道,“看起来是十全十美,其实也有不足:对于不相干的女子,你不要说不知如何相处,更不知如何应付,惯于直接发落。”所以他就不了解,女子之间,言谈间穿插些弯弯绕,几乎成了本能。
“我承认。但这短处,也有你一份功劳吧?”
贺颜笑得像只眉飞色舞的猫咪,“是啊,在书院的时候,我恨不得你方圆十里都没女公子。”
蒋云初哈哈大笑,“这样很好。”他本就喜欢清静度日,到如今,但凡内宅有宴请,绝不肯席散之前回家。
“那本手札,是娘亲给我们的。”贺颜忽的话锋一转,“你让娘亲帮忙解算术题,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一点。”
蒋云初说是。
贺颜目光流转,懊恼地皱了皱眉,“有一度,我总说手札乌鸦嘴呢。”
蒋云初又笑。
贺颜捶了他一下,“不早告诉我。”
“我错了。”他说。
“那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了。”她说。
蒋云初侧头,下巴摩挲着她额头。
过了一会儿,贺颜轻声问:“你说,娘亲知不知道那一世后来的事?”
蒋云初摇头,“不知情。以往若是知道,定会在手札上给出启示。今日我找辙去麻烦她,一来是请她这三两日留在家中,二来是探寻她如今是否已知情。”
贺颜轻轻地吁出一口气。
马车并不是回蒋府,而是去往十二楼。
贺颜要见洛十三和父亲。他们都是她迫切要见的人。
其实还有母亲,可在情绪完全平稳下来之前,她不敢,怕言行间现出端倪。
王舒婷和阿海等人在后面的马车上。
进到十二楼,走在后园中,贺颜转头望了望被挟持着走进一所院落的王舒婷,问:“诸如这类人,通常怎样整治?”
蒋云初道:“该死的处置掉,罪大恶极的、身份较拿得出手的,有专人应付,总会找到最适当的方式。”她迟早会接管十二楼,这些事,她不需亲眼得见,却该有所了解。
贺颜颔首。
蒋云初对着捕风楼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得空就来这儿转转,翻翻花名册,看看各路消息。”
“好。”
陪她走到捕风楼下,蒋云初停下脚步,“上去吧。岳父还没来,我等着迎一迎。”
他要给她单独与至亲相处的时间。贺颜对他盈盈一笑,身姿翩然的上楼去。
蒋云初信步走开去,坐到一张石桌前。
丁十二亲手端着下酒菜和一坛陈年梨花白寻过来,“当家的,喝点儿?”
“行啊。”蒋云初道,“酒得换,烧刀子、竹叶青都行。”
丁十二笑出来,“得嘞。”一边将酱肉、熏鸡、炒肝、烤鱼摆到石桌上,一面扬声差遣手下换酒。
因着两位当家的有着一样挑剔的毛病,十二楼的酒菜,自来与蒋府一样的可口。酒上来之前,蒋云初津津有味地吃了不少菜。
丁十二问道:“晚间吃的不好?”在以前,下酒菜对这位爷来说,只是摆设。
蒋云初想了想,揉一揉眉心,笑,“我就没顾上吃饭。”
丁十二瞪了他一眼,“不早说。”转头又唤来手下吩咐,“来一大碗热汤面,青菜肉片一半一半,肉要七分瘦三分肥。”
“是!”
蒋云初也笑。
丁十二道:“吃好之前不许喝酒,伤胃。”他管不了洛十三那个小祖宗,却管得了眼前这一位,蒋侯爷不会跟自己的身子骨过不去。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