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实。”蒋云初道,“万一谁冒犯贺家,甚至想利用微臣岳父出什么幺蛾子,微臣可就等于是后院儿起火了。有锦衣卫看着,能随时照应,这是微臣的一份儿私心,若不妥,便减去一些人手。”
皇帝哈哈地笑起来,“办得好,照常行事即可。”
蒋云初敛目微笑,拇指摩挲着食指。
过不了几日,监视贺家的锦衣卫应该就会发现,端妃要见贺师虞——何家那边也一样,皇帝闻讯之后,一定会选择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且要亲自参与,到时候,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皇帝因心情愉悦,有了与蒋云初下棋的兴致,唤宫人服侍着起身,转到棋桌前。
对弈期间,皇帝提起寻找老王爷的事。
蒋云初便又举荐了一个擅长追踪刺杀的手下。
皇帝做样子犹豫片刻,否了。
此事,皇帝想起来就提一嘴,可因为对蒋云初举荐的人不够信任、不够了解,手里也没有其人的软肋,根本不会用。
蒋云初很清楚,皇帝打的如意算盘是,过个一二年,君臣情分更深了,便许给他更大的权势,或委婉地寻由头用他的家族、岳家甚至颜颜拿捏他,让他去办这档子事。
皇帝能够那么快的宠信他,正因为太清楚他的软肋在哪里。
可惜,皇帝以为的君臣情分,皆因滔天的恨意而起。
转过天来,蒋云初抽空去了一趟贺府,见贺夫人。
相见之后,贺夫人屏退下人,笑吟吟地端详他半晌,道:“混小子,你倒是沉得住气。”
这话可猜测的地方太多了,也就是无从猜测。蒋云初笑问:“您指的是——”
“手札。”贺夫人开门见山。
蒋云初笑了,静待下文。
“颜颜可知情?”
“没告诉她。”蒋云初问,“有这必要?”
“自然没必要。”贺夫人横了他一眼,“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蒋云初略一思忖,“要问,首要一点自然是原由。”
贺夫人早有准备,十分自然地道:“那一阵,我每夜都做一个相同的冗长的噩梦,有一些与我们两家无关的事,也确实发生了。我想当面与你们说,却怕你们以为我思虑过重,中邪了,只好出此下策。”
蒋云初笑笑地凝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他气度威仪越来越贴近前世,贺夫人没办法不心虚,却只能态度强硬地道:“怎么,你不信?”
蒋云初不信,但是——“不论是何缘故,都不打紧。您已帮了我太多。”说着,毕恭毕敬地深施一礼。
贺夫人忙抬手示意免礼,“坐下说话。”
蒋云初回身落座,道:“若要问,便与梁王相关,可我想,值得追究原由的事,您并不知晓,否则,手札上总会点到。”
贺夫人叹气,“的确如此。若我知道的更多一些便好了,你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哪儿的话,都是应当应分的。”蒋云初犹豫片刻,道,“近来梁王相关的事,您可有耳闻?”委婉地问岳父有没有告诉她。
贺夫人道:“你岳父只与我,阿初、阿洛要整治梁王了,他与何国公也能帮点儿忙,要我等着看好戏。看了那么多事,我相信你的手段,便没多问。”
“我告诉您。您应该知道这些。”蒋云初将近来的事如实相告。
直觉告诉贺夫人,徘徊心头的巨大的疑团之一,解开了。是了,梁王只有用所谓的景家子嗣要挟,贺师虞才会低头——低头到了豁出女儿的地步。
那需要怎样痛苦的挣扎,才能做出那样的取舍?
这样想着,她悲从中来,险些落泪,随后又笑,带着庆幸、欣慰,“幸亏有你。”
四月二十三,端妃悄然来到梁王在东大街置办的一所别院。
在这里,她见到了物色到的那名少年。
少年徐昊眉眼与景淳风酷似,出身于商贾之家,双亲早逝,长大后将生意经营得有模有样。
被端妃、梁王这边的暗卫寻到,也是赶得巧,因京城有人要与他谈一笔利润可观的生意,他少不得亲自出面应承,趋近京城时,被暗卫发现。
攀谈之后,有暗卫出示了梁王、端妃的印信,又告诉他,只要依照母子二人的意思做成一件事,日后便有泼天的富贵,待得景家昭雪,他便是新一任的景国公。
徐昊是生意人,头脑不慢,陈年旧事不知详情,却也听人议论过,个中轻重,少不得一番慎重的权衡。
结果显而易见,他已决定陪那对母子铤而走险,演一场瞒天过海的大戏。
富贵险中求,做商贾的辛劳卑微,比之国公爵位带来的富贵尊荣,他自然选择后者。
端妃态度和蔼地询问一番,对徐昊十分满意。该做的工夫,心腹都已做到;徐昊又不笨,如今的举止谈吐已没了以前的谦卑圆滑,再经了衣饰的衬托,很有些世家子的贵气了。
这样刚刚好。
流落在外多年的人,还能指望他怎样?真正的景家后人,必然是过着落魄的日子,站到一起,未必比得了徐昊。
她又细致地交代了一番,便回了白云庵,从速安排诸事。
四月二十六,大吉,诸事皆宜——黄历上是这么说的,对于皇帝来说,却是个从一早就不顺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