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说那孩子,挺招人喜欢的。他吃完一块点心,挺乖巧地擦净了手,又拿起一块糕点,送到我手里,笑眯眯地说很好吃,要我也尝尝。
“自然而然的,我就吃了那块点心。
“说笑了一阵子,母子两个走了。
“没过多久,我腹痛,见了红……
“后来查那些点心,都没问题,可我整个下午只吃了那一块点心,喝过两杯热水。
“有问题,只有我吃入腹中的那一块。可是,谁又会相信呢?”
莫坤听完,陷入长久的沉默。正如姐姐所说的,整件事实在是让人瘆的慌。
只有五岁的孩子,帮自己的母妃害得别人小产,他自己知不知道?端妃又是怎么说服孩子配合她的?
太恐怖了。
那件事之后,端妃本就不怎么好的身子骨愈发羸弱,加之总是憋闷、憋屈,不舒坦服药的时候越来越多。便就是这样,身体一步步垮掉了,直至香消玉殒。
蒋云初听完,沉默了一阵,道:“端妃这种人,委实是异数。”
“谁说不是呢。”莫坤用力揉了揉面颊,“我那傻姐姐栽到她手里,再正常不过。也正因为知道端妃不是没脑子的人,我一直寻找机会,也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他有些难堪的笑了,“真他娘的窝囊。”
“懂。”蒋云初拍了拍莫坤的肩,“那是忍耐。别说,真不像你办的事儿。”
莫坤心情转好,笑了,望向蒋云初的目光,一如看亲人一般,“蒋侯爷,容我高攀一回,我把你当兄弟了。”
“那是你的事。”蒋云初笑笑的,但是目光比起以往,也少了几分清冷。
皇帝病倒几日后痊愈,照常处理朝政,却逐日地力不从心,总是精力不济,便让太医院判为他配制提神的茶、药膳。
贺府这边,贺朝与周氏的婚期将至,阖府喜气洋洋。
贺夫人将贺颜带在身边迎来送往,随时告诉她婚事相关的一些不成文的规矩。
贺颜用心记下。
贺师虞为儿子的婚事请了几日假,闲来却总唤女儿到跟前,下棋、侍弄花草、扯闲篇儿。
贺夫人没好气,私下里咬着牙拧他耳朵,“阿朝要娶妻了,闲来该提点他几句才是,总跟我抢颜颜算是怎么回事?我这边要教她的东西多着呢。”
贺师虞自知理亏,遂收敛许多,没事便与儿子坐在一起闲谈,间或提点一两句。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也就是说,儿子日后也要对周家一些事担负起责任。
贺朝自是没有不听的,谨记在心。
吉日当天,鞭炮锣鼓声中,周氏的花轿进了门,就此成为贺家媳。当日宾主尽欢。
周氏三朝回门当日,贺颜带着很多哥嫂的喜糖回了书院,恢复了以前的光景。
两场雨之后,秋去冬来。
皇帝这一阵清减了许多,每日就没有舒坦的时候,因而肝火旺盛。唯一顺心的,是蒋云初的差事办得不错:何岱每日明里暗里的行径,都会及时送到他案头。
日复一日,他得出结论:何岱大错没有,小错有几个,难说对错的事情也有一些。
如此看来,何岱安生了这么多年,是真的没了锐气。这就好,这样一来,何岱不会怂恿太子做些莫名其妙的事,等他百年之后,何岱也已年迈,没力气干涉朝政。
不是不清楚,有些事,有些官员一直想追究,想讨个明确的说法。他不会让他们如愿,在世时如此,辞世后亦如此——用好了蒋云初就可以。
方志还没下落,意味的是已经逃远了,将人抓获需得长年累月着手。没了暗卫统领,诸多不便,副统领不堪用,不能补缺。
皇帝再三斟酌之后,做了调度:着莫坤任暗卫统领,蒋云初任锦衣卫指挥使。
莫坤喜忧参半,对蒋云初说:“往后你可得把我捞出来。”
蒋云初说你有那份儿心就行。
随之而来的,皇帝开始亲自交代叮嘱蒋云初更多差事,不外乎是镇抚司里压着的哪些案子要抓紧结案、哪些官员要格外留意。
与其说这是进一步的信任,不如说是进一步的考验。蒋云初心知肚明,应付起来并不吃力。
当然了,少不了膈应的时候,比如说,皇帝要他亲力亲为速战速决的差事,间或有一两起要杀人。
他双手早已染血,膈应的是为皇帝杀人,那会让他最为直接地面对一个现实:他是皇帝的刽子手。最好笑的莫过于,这是他费尽心思谋到的差事。
假若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假如始终被皇帝掌控,他不敢担保能始终不忘初心,不走歧路。在如今,他就时不时地暴躁了,没可能豁出半生耗在那样的君王身上。不值。
引路人是良师益友,还是衣冠禽兽,有着天差地别。
这日,皇帝唤他到面前,道:“有个人,你尽快处置了。”
蒋云初称是。
皇帝递给他一份卷宗,“记下。”
蒋云初再次称是,当即阅读。
要除掉的人是王永锌,莫坤之前的那一任锦衣卫指挥使,时年五十二岁,先帝在位时过得顺风顺水,现居京城闹市之中。
蒋云初没有意外,皇帝卸磨杀驴的同时,杀鸡儆猴。
他是那只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