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礼站在院子里的树下,抬头望向萧索的枝干。这院子里的桃树自从宁尚海出事以后就再也没开过花,也不知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立春已经过去很久,桃枝上依旧没有新鲜的芽儿冒出来,只有赭褐色的弱枝,风一吹就抖一阵。
小时候宁奚很喜欢在这棵树下玩挖宝的游戏,她不爱动,也不爱和外面的小孩交往,冷冷地自己坐在小凳子上用铲子挖土,然后将一些小玩意儿埋进去。他第一次站到这棵树下的时候,宁奚已经挖好了一个小坑,白裙子沾上土也不在意。
他问好似的问了一声,宁奚抬头叫了一声哥哥,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宁进程教子要善于逢迎,本来权贵圈子里就不缺来事的人,他从小跟着父亲学了不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故事。做人要圆滑,做事要心冷,他一直以为这样不错。可宁奚虽然是宁家的人,却半点这种习气都没有沾染上。
从小到大,她都是那样冷冷地看人,眼睛里从没有特殊的情绪。没有掩饰,更遑论逢迎。
在这个小自己许多的妹妹面前总会有一种难言的自卑感,等到宁尚海倒台,他等着她来求他。可她不仅对他避如蛇蝎,那样冷的一张脸,居然会在另一个男人面前笑得灿烂无比。羞辱她屈身于人下,心里竟生出些报复一般的快意。可真目睹她亲吻别人的样子,嫉妒却像毒蛇一样缠上来。
他思绪被吹来的风打断,桃枝弱弱地颤了一下。宁礼踩着那个没有完全被填好的坑,解下手腕上的腕表,没有丝毫留恋地扔了下去。表盘上宝石折射的光线亮了几秒,站在他身后的保镖犹豫了一下:“宁总,这个是……”
“你去把沉琮找来的那几份文件抽个时间让宁奚发现吧,”宁礼皮鞋踩上被泥土遮掩起来的腕表,蓦然打断了他的话,带着让人齿冷的寒意,“究竟是背叛难以忍受,还是欺骗难以忍受,她会知道的。”
宁奚从浴室里出来,身上的力气还没恢复,走一步瘸一步。谈策听了她刚刚的话已经半天没理她了。兴许是她说的太直白?
她倒也不在乎,把那天沉云青塞到她手心里的纸团展开。钢笔的笔迹被水洇开了一些,但依旧能辨认出是谈策的笔迹。几道菜名,笔迹力透纸背,写在了她的病历后面。她原先还纳闷这一个月的伙食怎么这么称人心意,原来是谈策偷偷在背后忙些这个。
明明一碰他,他看起来厌恶的不得了,背后却喜欢搞这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宁奚坐在床上,抬头看向刚从浴室里走出来的人。谈策的浴袍只简单地打了一个结,黑发上的水珠不停地向下滚,被毛巾遮了一半的眼睛随意地扫了一眼宁奚,随后转过身去解开了浴袍的带子。
“头发一直不擦,会感冒的,”宁奚从床上向前跳了一下,从他手上抢过毛巾,拉着他的手向后走了几步,“我给你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