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口中幽幽叹了一口长气:“春归,阿婆等了一个人一辈子。而今等到了。阿婆累了,想睡了...”阿婆说过话沉沉睡去,春归坐在那一步不敢离开。阿婆睡了两日,春归守了两日。薛郎中每隔两个时辰就来为阿婆把脉,确认阿婆没事才出去..
阿婆在梦里又重新见了一回梁放,梦里的梁放对阿婆说:“随我走罢!有你就有家了。”阿婆二话没说起身打了包袱,笑着看他:“走吧!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是后悔他在之时,自己没有说出那些山盟海誓的话。这令那些时光想起来,没有那么滚烫..
阿婆睡这两日,文华帝天不亮便来,深夜才走。他做了一辈子皇帝,从未像此刻这般胆战心惊。若是阿婆因着他的到来有个三长两短,他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好在,庆幸,第三日阿婆终于睁了眼。
她睁开眼看到面前的春归,朝她笑了笑,笑容有些羞赧。开口问她:“梁放呢?出征还未归?”
春归伸到阿婆面前的手顿在那里,眼中忽然涌出泪水。阿婆终于肯说出那人的名字了...大梦一场空,当年的惊鸿一瞥还在。
过了许久阿婆才缓过神,梦醒了,自己还是那个人,终其一生没能与他再见。然而他活着的时候念着自己,而自己还在活着,还是要好好活着呀!
坐起身下了床:“穆宴溪的父母也来了对罢?”
春归脸红了红:“来了。”
“带阿婆去见他们吧?那日没顾得上说话。”
“在院中坐着呢,还有皇上。”
穆老将军端坐在椅子上,看到阿婆出来连忙站起身。穆家三代从军,穆老将军打仗却是师从梁放。那年梁放死了,穆老将军来无盐镇,大胜西凉名门赫连一族,凯旋之日坐于战马之上也曾想过:夹道相送的百姓之中可有梁放的故人?最后悔那时没能停下来找一找。
阿婆要给文华帝请安,却被他一把拦下:“阿婆,朕受不得。”
几个人落了座,竟有许久的沉默。阿婆认真的打量穆老将军许久,才开口说道:“当年大胜西凉赫连族的将军,可是你?”
穆老将军点点头。
“那日,我就在人群中。”
“.........”阿婆这样说,穆老将军心中的难过与悔意更甚。双手握拳放在腿上,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春归..与宴溪,不知二位如何想的?”阿婆看向穆夫人,等她开口。
穆夫人从袖口拿出厚厚一沓纸:“这是聘礼,您过目。”
阿婆没有接,而是笑了笑:“不在乎这些个,我年岁大了,给我那么些银子,我也不知该如何花。只要春归愿意。只要你们他日护着她...”
宴溪单腿跪到阿婆面前:“阿婆,我定一心一意待她一辈子,不教她受一点委屈。”
一旁坐着的文华帝开了口:“这个婚,朕来指吧!”
所有人都看向他,等他开口。
“春归是梁家之后,梁家于朕有再造之恩。朕钦赐她为青丘领主,享公主俸禄。”轻描淡写一句话,青丘山就给了她。没有哪个公主有这样的俸禄。
“谢皇上。但...民女不敢,还望皇上收回成命。”春归不屑于做公主,也不想仰仗梁家的威望,那是阿婆心口的伤,自己万死不碰。
她的话似乎在文华帝意料之中,只见他笑了笑说道:“随你们。既是定下了亲事,便早日操办吧!趁着朕在这里,也沾沾喜气。穆夫人觉得如何?”
穆夫人连忙点头:“自然是好。”她看着宴溪,自己这个倔儿子,终于要成亲了。想到这里,眼里竟有一丝濡湿,连忙背过身去擦了擦眼。她的动作自是逃不出穆老将军的眼睛,朝她递了一方帕子小声念了句:“出息!”
春归和宴溪对望一眼,笑出了声。
“既是要成亲了,朕也有个条件。”文华帝看着宴溪:“朕要姜焕之带着他的夫人来。”
“.........”
“怎么?爱卿是不认得姜焕之还是不认得他夫人?”文华帝表情平静,看不出动了什么心念。越是这样越是令人害怕。
“臣...认得。”
“既是认得,就叫他们来。别让朕亲自去请,朕的人下手没轻没重,伤到他们,总归是不好。”文华帝是何人?九死一生才坐上龙椅,见过的手段数不胜数。那一日看着床上躺着的清远,他心中了然,之所以没戳穿,无非是给自己留有颜面。但心中的挫败感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到底是自己心中最疼的女儿,去便去罢!
宴溪看不出他的心思,于是说道:“皇上近一两年,可是在找什么人?”
“嗯。”文华帝鼻子里嗯了一声,透着几分不悦。
宴溪走到他面前:“末将失礼了。”而后凑到他耳旁小声说了什么。只见文华帝表情一会儿晴一会儿暗,待宴溪说完他猛地站起身,手指着宴溪:“你若不是穆家人,朕今日就斩了你!”
第112章 终篇四
春归睡的正迷糊着, 听到窗外一阵轻微响动。睁开眼向窗外望去, 一个身影立在窗前, 发冠高束, 不是宴溪是谁?
而后一只手捅破了窗纸,去拨那窗栓,春归眼睁睁看着他如登徒浪子一般翻了进来...宴溪看到春归坐在床边, 一双眼睁的老大, 在月色中诉说着不解。羞赧的笑笑, 走到她身边轻声对她说道:“跟我走罢!带你去一个地方。”
“私奔吗?”春归笑着问他。
“私奔,奔十二个时辰。”
“那我要跟阿婆说一声。”春归说罢跑出去到外婆的屋内,外内正在绣春归的红盖头,听到春归说要与宴溪私奔十二个时辰, 连忙摆手:“快去!”
看着二人消失在夜色中, 外婆心中升起一阵暖意。想来老天爷也顾念情谊,自己没有得到的, 竟悉数赠予了春归。
宴溪带着春归出了城, 用帕子蒙上了春归的眼:“怕不怕?”
“怕。”春归假意害怕, 向宴溪怀中靠了靠。
她瑟缩的样子逗笑了宴溪, 揽着她细腰的手臂紧了一紧:“坐好。”
一阵疾风掠过春归的耳旁, 树叶沙沙作响,身子微微向后仰,应是在上山。身后的人怀抱温暖,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脖颈儿,令她无比熨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