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完了才发现清远站在他面前,眼睛瞪着他,眼里却蓄满泪水。登时有些慌了神:“你哭什么,这么不识逗呢?”
清远伸手抹了自己眼泪,今儿看到穆宴溪与春归那样亲密,本就觉着难过。执破了,痴破了,总还剩着点余孽未消。转脸儿又被姜焕之奚落,一时间觉得自己只剩一个公主的名头,实则如此不招待见。若自己不是公主,可能这世上就不会有人愿意理她了。
又恨恨瞪了一眼姜焕之,转身跑了。
姜焕之再怎么逗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把她逗哭。几步追上她,拉住了她胳膊:“你等等。”
清远那张麻子脸因着生气和难过此刻显得通红,不仅谈不上好看,还有些丑了,惹得姜焕之噗嗤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彻底惹怒了清远,她推了他一把大喊一声:“你还笑!”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来,又觉得不解恨,扑到他身前去捶他的胸膛:“要你笑!要你笑!”鼻涕眼泪混着热汗,把她的白纱牢牢贴在脸上,路人初次见公主这样无状,又不敢听下来,于是走到远一些的地方偷偷看。
姜唤之活了三十载,没被一个女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样捶打过,更遑论这女子哭的那样狼狈。姜焕之没办法,伸手到她背上拍了拍:“行了啊,不识逗。你嘴那么厉,我说你你不服气,大可说回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打人可就有些无状了...都看着呢!”
“谁敢看!本公主挖了他的眼!”清远更生气了,抓起姜焕之的手狠狠咬了下去。姜焕之嘶了一声,后面再疼也忍住了。他深沉的看着清远,平日里再怎么逗她她都没哭过,今日这样失态,怕是遇到什么事了。来到无盐镇以后,对她和穆宴溪的事多少有耳闻,穆宴溪对春归什么样,他也是看在眼中。哎。叹了口气。
清远咬了他,撒了气,觉得心里舒服了,一垂眼,看到他的手被咬的血淋淋的一个牙印,心里紧了一下,问他:“你怎么不躲。”
“要不你让我咬回去?”姜焕之瞪了她一眼转身要走,没成想清远又追了上来,把她的手臂往他面前一伸:“你咬吧!”她那手臂,莲藕一样,在日头下晃人眼。姜焕之不动声色的推开她:“不必。”
今天闹了这么大一通,被人瞧见难免落了口实,姜焕之心里想着千万不能再逗她了。这人平日里看着高贵雅致,犯起混来真是不管不顾,惹不起惹不起。
“喂!”清远又唤他,姜焕之心内哀叹一声,回身看她。清远又看了眼他手上的牙印,脸红了红说了句:“对不住啊。”而后转身走了。
她住的客栈就是当初宴溪带着阿婆春归住的那间,客栈被她包了下来,没有其他人。带着下人浩浩荡荡进了客栈,坐在窗前纳凉,不知怎的竟想起姜焕之刚刚推开她的手臂说不必。那人看着心挺黑,其实人不坏。要说坏不坏,还是要叫人查一查,于是朝侍卫摆摆手:“查查那个姜郎中。”
侍卫愣了愣,领了命转身出去了。
清远迷迷糊糊的靠在窗前小憩,闭上眼就是自己刚刚与姜焕之闹的那一出,刚刚没觉得如何,这会儿想起来真是无状,脸竟有些红了,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无盐镇的百姓?
这样想着,沉沉睡去。
==========================================
傍晚的时候,一群人坐在医馆后院用饭。这是难得的清净,自打起了瘟疫,还没有哪一天像眼下这样自在轻松。今晚阿婆做了一桌好菜,穆宴溪从将军府抱来几坛好酒,有点一醉方休之意。
大家也都想醉一醉,把酒斟满,举杯畅饮。宴溪突然站起身,走到阿婆身旁,在阿婆身边蹲下,真挚的看着阿婆。大家都放下杯看着他。
“阿婆,我有一事想与你说。”宴溪顿了顿:“您可能会生气...”
“有你不告而别更令人生气吗?”阿婆面色正了正,问他道。
“.....可能是另一种生气。”宴溪看了眼春归,春归不知他要做什么,一脸茫然的看着他。“阿婆,前些日子,我与春归私定了终身。我们结了发,拜了天地,也...入了洞房...”
阿婆听到这里,明白怎么回事了,看着一脸错愕的春归。春归万万没想到,他会与阿婆说这些,嘴张着久久没有合上。
“你们私定终身之时没有告诉阿婆,这会儿说又有何用?”阿婆问宴溪。
“我不想瞒阿婆,我想娶春归,虽说前路几多艰险,但我这颗心很坚定。我要娶春归,明媒正娶,请阿婆成全。”
宴溪一直看着阿婆,等待着阿婆开口。
阿婆看了看春归,又看了看宴溪,缓缓说道:“你们之间的事,我从前没有管,以后也不会管。看你们的造化吧...”宴溪见阿婆成全了,十分开心,回身拉过春归:“咱们给阿婆磕个头好不好?”
春归红着脸点点头,张士舟嗷嗷喊了几声起哄,大家笑出了声,在笑声中,宴溪与春归,齐齐跪着,给阿婆磕了三个头。
阿婆眼里闪动着泪光。
宴溪在春归耳边轻唤了声:“娘子。”
第76章 无盐镇夏末(一)
张士舟守了那么些日子城, 待无盐城一解禁就撂了挑子, 打死也不去上职, 美其名曰爱谁去谁去, 反正自己不去。他不去上职,也不许青烟出门。二人除了傍晚去医馆混饭吃,其他时候都待在府里。
青烟寻思着瘟疫过了, 无盐城解禁了, 成衣铺也该开了, 不然自己跟春归就少了一份银钱。可是张士舟这个泼皮无赖,苦着脸问她:“成衣铺子重要我重要?春归重要我重要?那么些日子没见面,你就舍得扔下我?”
他本就黑,经过那一个多月的风吹日晒, 此刻简直像一块黑炭, 一笑就露出雪白的牙齿,叫人忍俊不禁。
青烟看他那个鬼样, 泼皮中带着情深几许, 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 把他拉到身前。张士舟的黑脸与青烟雪白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愣了愣:“这会儿?未免太造次了些。”
青烟起初没听懂他说什么, 待他把她放倒才明白这个登徒子真是不知餍足,拍着他的后背小声抗议:“光天化日..不得无状!”
又过了会儿,换张士舟抗议:“光天化日..不得无状!”
青烟颤着声说:“晚了…”
就这样耳鬓厮磨过后,都有几分疲累,抱在一起说话。
“穆将军是不是要走了?”青烟想起那日穆宴溪的举动, 有几分感慨。春归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再过十五日,待春归身子养好了就启程。”张士舟问过穆宴溪,问的当然是荤话,宴溪脸红了红,说那会儿春归刚患病,有过一回。后来她身子骨弱,总归是不忍心。紧接着才聊到返京后的打算。
“春归对穆宴溪,感情怎么那样深呢?这之前我们都以为她会与欧阳修成正果。”青烟想起欧阳,他若是得知了春归与宴溪的事,不定会多伤心。
“你不许管他们的事,尤其是穆将军走后。本来老大就介意春归与欧阳,这下欧阳又中了状元,别看老大不言语,心焦着呢!”别人不懂老大,张士舟还不懂吗?没动过情的人,这一动了情铁定是不会变了。他要娶春归,路长着呢,生怕春归等不了,最后跟了别人。
青烟在她怀中点点头,困意袭来,睡着了。
宴溪和春归站在张士舟府外敲了很久门,都不见有人来开。春归嘴一撅:“张士舟这混蛋,八成是拉着青烟在行苟且之事。”她这嘴一张一合就给人盖棺定论了,穆宴溪听着总觉着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只得说道:“走罢!咱们自己去。”
拉着春归向无盐河边走。瘟疫折腾了一个夏天,终于在夏末之时彻底结束了,无盐河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瘟疫死了好些人,街市上的商贩换了一波,春归想起有些人是在自己面前倒下的,瞬间有点难过。
重生的百姓们有些狂欢的心态,街市上的人比从前还要多。商贩们看到春归,大声喊她:“春归!穆将军!来这里,新鲜的莲藕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