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

第2节(2 / 2)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阿婆和春归,是我的救命恩人。”说完看到春归破涕而笑,感激的看着自己。这女子怕是真的傻,她不知自己救的是什么人,也不求回报,几件衣衫就能让她感激。

第二日一早,三个人便起身梳洗,宴溪之前的衣衫阿婆已经给他浆洗缝补,穿在身上干净又合身。昨日穿在他身上的衣裳已经到了春归身上。因着衣裳太大,阿婆把裤腰、裤腿都帮她绑了起来,又用筷子挽住她的头发。春归低着头任阿婆摆弄她,发出咯咯的笑声。脖颈上的肌肤被粗布衣裳擦的微红,不自觉用手搔了搔。挠在宴溪心上一般。

再下来,就见阿婆在春归的脸上涂上了灶灰,本来好看的一张脸忽然就花了。

三人向山下走,春归路熟,走在最前面;阿婆脚程慢,紧随其后;宴溪特地走的慢些,用心记住了这条下山的路。这一走便是大半日,到了山下,已过了午后。无盐镇的城门被戍边军接管了戒备森严,要逐一搜身,搜到春归这里,用柳条轻轻抽了抽她的衣裤,确定没带兵器,又看看她的小黑脸和一身寒酸的打扮,摆了摆手让她进去了。到宴溪这里,侍卫都有些蒙了,面面相觑,刚要开口,看到宴溪一个凌厉的眼风,瞬间闭了嘴,走到双手已摊开的宴溪面前搜他的身。

“成衣铺,让张士舟来找我。”宴溪低下头轻声对面前的士兵说,戍边军接管了,证明朝廷援兵到了,他没有出面的必要,山上水土养人,他准备再去山上躲一阵子。

进了城便听见春归的肚子叫了两声,宴溪思虑再三,对阿婆说道:“阿婆,我有些饿了,我们先找个馆子填饱肚子,再去买衣裳可否?”

阿婆看到春归的眼睛瞬间被点亮,着实不忍心拒绝,点了点头:“多谢穆校尉。”转而想起什么似的:“刚刚城门口的侍卫不认识你?”

宴溪摇了摇头:“不是我所在的那一支队伍。”

“哦。”

“这城里有一家小馆子,味道不错。咱们去吃罢?”这下宴溪是对着春归说。自那晚自己发热后,春归没与他直接说过话。二人都是通过阿婆传话,这会儿是春归饿了,宴溪觉得还是直接对她说好一些。

春归眼神晶亮,鸡啄米一般的点头。拉了拉宴溪的衣角:“走,要吃。”

宴溪笑了笑,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春归身旁为她带路。春归走了几步,想起阿婆在后面,连忙转过身去搀住阿婆:“阿婆,一起。”

三人走进小饭馆,刚找到地方坐下,一个声音便响起:“穆大人?”

第4章 青丘岭奇遇(四)

宴溪抬头,看到三张桌子远的地方,一个身着朱砂色对襟长裙的女子站在那里,梳着流云髻,珍珠花簪在额前垂下,眉眼清丽含情,垂首之间顾盼生辉。

宴溪没想到会在这里巧遇青烟姑娘,站起身迅速走到她面前:“借一步说话。”二人走出饭馆,站在那里说话。春归透过窗看那女子,衣裙好看,人也好看。但她也只看了一眼,跑堂的伙计端来一盘盘精美的吃食,春归有些呆了。从前和阿婆来无盐镇,饿的时候也只是啃两个饼子,春归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桌上满满的摆了那么多。看了看阿婆,又看了看窗外的穆宴溪,不知他何时才能说完话。香味直冲进口鼻,春归忍的好辛苦。终于坐不住,站起身走出去,对着穆宴溪说道:“吃饭。”

小脸上是汗水混着灶灰,别提多狼狈。青烟偏头看了看春归,耳坠子晃了几晃,别提多美。转身朝宴溪笑了笑:“那小女便告辞了。”欠了欠身,离开了,身影袅袅婷婷。

三个人都饿极,这一桌子菜伙计还没来得及报菜名,就已是风卷残云一般,杯盘狼藉。春归感到餍足,看向宴溪的目光都柔和了几分。

吃了饭站起身奔成衣铺子,春归亦没有进过成衣铺,进去了才发觉,这世上好看的衣裳竟然有那么多,但打猎捡柴都稍显累赘。

“阿婆,您老和春归一起去挑衣裳,咱们多备几身,别担心银钱,我在门口等你们。”宴溪说完走出去,看到张士舟身着常服,已在等他。看到宴溪,眼睛红了红:“将军。”

宴溪朝里使了个眼色,对他说道:“朝廷的后援已经到了,这一仗打完了,西凉也得喘喘气。里面那两人住在青丘岭,你去查一查。”

张士舟点点头,而后拿出一封信递给宴溪:“穆老将军的信,因着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将军的消息,我差点…”宴溪的手重重拍在他肩上,张士舟忍不住咳了声。

“你小子别说丧气话,跟着本将军这么多年,可觉得本将军是个短命鬼?”

“那倒不是。”

“给老爷子回信,就说我一切顺意。这仗无输无赢,待摸熟了这青丘山,再战不迟。”

“那将军您呐?”写家信这等事都由人代劳,将军怕是有大事脱不开身。

“我在青丘岭上住着挺好,再回去住些日子。”说完朝张士舟摆了摆手:“滚吧!别耽误本将军好事。”

张士舟看着穆将军一身粗布衣裳,补丁打了几层,人却神采飞扬,便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慢着!”宴溪突然唤住他:“去小馆子把刚刚的帐付了,再给我一些银子。”现如今他身无分文,想来也有一些寒酸。张士舟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宝递给他,宴溪满意的点点头:“滚吧!”

说罢推门进去,恰巧看到春归穿着一身青色罗裙出来,罗裙的腰部束着一根流苏带,将她柔美的腰身衬托的一览无遗。再抬头看她那张小花脸…宴溪忍不住笑出声来。

春归听到宴溪笑,以为是自己穿的不好看,转身跑进布帘里,再出来,身上还是那身破布衣裳。

“为何换了?”宴溪轻声问她。

“不好。”春归摇摇头,眼睛却未从罗裙上移开。宴溪心下了然,转身对阿婆道:“阿婆,咱们不急。今日若回不去,就在镇上住下,你们慢慢挑。”他说完找了把椅子坐下,修长的腿把成衣铺的门挡个严严实实。

成衣铺的掌柜看着眼前这人,总觉得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看他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不像是能买得起的人,倒像是来铺子里大放厥词捣乱的。但再看他那一身难掩的贵气,又不像普通人家的男儿。是以闭了嘴,低头拨拉算盘。

阿婆看了看天色,的确是晚了,若是上山,碰到山兽,得不偿失,便点点头。她只给自己挑了两身短打扮的粗布衣,挑好后便坐在宴溪身边,看春归犯难。

春归没自己选过衣裳,觉得这些衣裳都极好,但打猎采药都不便,于是也挑了几身衣裤,递到宴溪怀中:“要这些。”那些好看的绫罗绸缎,愣是没有多看一眼。

宴溪看着春归,暗自思忖,这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呢?那些好看的衣裙,平常人家的女子逮着机会一定会多置办几身,她呢,倒是心不黑。

宴溪把那些衣裳送到掌柜的面前,转身也为自己挑了身粗布衣裤,又挑了几身罗裙,让掌柜的算账。

“这个,不要。”春归拉住宴溪的衣角,指了指那几件衣裙。

“不是给你。”宴溪不想与她在这里拉扯,直接堵了她的口。

“哦。”

三个人出了成衣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无盐镇地处西凉与大齐交界,山水纵横,入了夜,便见河边的竹楼亮起了灯笼,一盏连着一盏,那灯笼倒映在水中,亮成了一条天街。

山上没有这样的风光。

春归看愣了,眼睫毛扑棱扑棱的,转头对阿婆说道:“阿婆,好看。”她凭栏而立,晚风将她的发丝吹乱。无盐镇的夜与山上的夜截然不同,山上的夜静谧,这里的夜喧嚣。不知为何,春归看着眼前路过她身边的这些截然不同,突然生出一些惧意。她不自觉的向阿婆身边靠了靠,手微微抖着。

宴溪的眼从目前的万家灯火移到春归身上,看到春归的怯懦,不知为何,心里竟起了一丝怜惜。他不动声色向春归那里靠了靠,春归感觉自己的右臂有一丝暖意,偏过头看到他的侧脸,看着远方,似是无意。但她心内还是感激,也是怪了,没有怕过山兽鬼神,却怕这人来人往。伸出手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算是谢了,宴溪的嘴角扯了扯。

宴溪也不大懂春归的惧怕,他自幼养尊处优,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做了大齐的大将军,身边从未断过人,就连晚上就寝,门口也有人守着。伸手拍了拍春归的肩:“只是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