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既明和爸爸说过一次想换个经纪人,但老钱却用多年来的朋友交情,让衣爸爸艰难的对儿子开了口,再给你钱叔叔一次机会。
衣既明不想爸爸为难,同意了。
但好人却并没有得到好报。
最后的结局是衣既明出了车祸,失去了大半的感情,并差点失去了自己的眼睛和一条命;而衣爸爸则对于此事耿耿于怀,一直在即将去世前,还在想要弥补。
衣既明当时已经没有什么情绪了,他只能握着爸爸的手,演给爸爸看,让爸爸相信他其实一点都不介意,他恢复了,他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衣爸爸带着已经了结的心愿,含笑而终。
但只有衣既明自己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好,他骗了他爸爸。
这也是李斯特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真正心理有疾病的人,其实是很难有衣既明这么强烈的希望能够治好的自己的愿望的。就,有些病人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病了,哪怕真的承认了,也会觉得治疗的希望渺茫。毕竟心理上的疾病看不见摸不着的,真的很难让人去相信。但衣既明却特别、特别的想要治好自己,是李斯特所有病人里最积极的一个。
因为衣既明希望能够完成对爸爸说过的话,他不想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他长这么大,几乎很少会让父母失望。
也是在爸爸去世后,衣既明减少了和妈妈的接触,因为他发现,他没有感情,对他自己其实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困扰,真正痛苦的是他身边的人。如果不是爸爸的意外去世,衣既明甚至都不会知道他爸爸心里藏着那么大的负担与愧疚。
衣既明宁可妈妈觉得他是个忙到没有办法陪母亲的不孝儿子,也不希望妈妈一直为他的病情焦急。
衣妈妈的支架就是在衣爸爸去世后,不得不装上的。
“我有时候甚至会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我车祸后情绪一直不对,爸爸才会因为太过担心我,而走神出现意外。”
“这不是你的错。”钱无良这一回脸上是真实的一片灰败了。他虽然爱钱,但他也不是真的就不在乎朋友。
衣既明用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看着钱无良,说了他觉得他这辈子最恶毒的话:“这当然不是我的错,而是你。”
迁怒是不对的。
衣既明的理智这样告诉他。
但他的情绪却在说——这不是迁怒,而是一个合理的推断。如果钱无良不出卖他的信息,他就不会出车祸,他不出车祸就不会没有情绪,爸爸就不会担心,也就不会出现意外了,妈妈更不会生病。
这样的逻辑真的很不讲道理。
但衣既明就是不想讲道理。
“除非我爸爸活过来……
“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我从没有像恨你一样,恨过其他人。”
第83章 咸鱼再八十三次翻身:
“从心理学上来说,人的悲伤, 一般分为五个阶段。”
李斯特把手里的热可可, 沿着桌面, 推到了衣既明的眼前,那上面堆满了夹心棉花糖和巧克力碎, 还插了一根裹着糖衣的饼干棒。一看就充满了卡路里和糖分。
“否认——愤怒——挣扎——沮丧——接受。不一定会按照顺序来,甚至还有些人爱反复横跳,但最终必然还是要经历这五个阶段。”
“我现在属于愤怒?”衣既明道。
衣既明在咖啡厅里爆发之后, 霍楼就紧急联系了李斯特, 再也顾不上和衣既明假装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了。在把衣既明送过来的路上, 霍楼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抱着衣既明:“他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虽然他们离开了,但霍楼已经让人把钱无良控制了起来, 等先让衣既明好起来, 霍楼就要开始着手让钱无良明白, 监狱可不是什么惩罚, 那将会是他接下来余生里有关于舒适的最后的回忆!
衣既明反而比霍楼更冷静,因为他有一种预感, 他心里有什么东西终于被打破了, 亦或者是脑子里有什么被彻底冲开了。
发泄出来心底的怨恨, 也许对于衣既明来说, 不是一件坏事。
冥冥之中, 这是来自爸爸最后的保护。
一行人到了李斯特的私人诊所时,李斯特正好空出来了时间,他没有着急开始和衣既明聊天, 而是选择了让衣既明先躺下,深吸一口气,平缓一下情绪。
反复几遍之后,衣既明主动说起了自己遇到的事情。
“所以,我现在属于悲伤的哪个阶段?愤怒?”衣既明如今已经坐了起来,和李斯特平视,想要听一听专业的意见。虽然已经能明显感觉到愤怒这种情绪了,但他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我本来也以为你属于愤怒。”看见衣既明进入诊所那一刻的人,就没有会去怀疑衣既明到底有多生气的,“但是听完你的转述后,我反倒觉得你并不是完全的愤怒了。”
李斯特叠腿,看着衣既明,饶有兴趣道:“你是类似于把后几个阶段一直挤压,压到无法再压的今天,一下子都爆发出来了。”
愤怒显而易见,挣扎和沮丧也显露无疑……
“我不可能接受。”衣既明首先摇了摇头。
“不不不,接受不是原谅。你接受的是你父亲已经去世,而你对此无能为力的现实;你不原谅的是钱无良当年造成一系列因果以及现在道歉的行为。”
衣既明这回终于点了点头,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倒是对的。
“我想你已经感觉到了,这对于你的恢复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李斯特欣慰的看着衣既明,为衣既明如今努力争取到的一切而感到开心。
衣既明的恢复是一整个过程,并不是随便哪一件事的刺激,如果只有这一整套流程里的任何一件事,那衣既明如今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奖励自己一些什么。”李斯特再一次推了推衣既明眼前的杯子。
他一直觉得衣既明在饮食方面对于他自己太过严苛了,就像是他那个这么多年来,除了饭局推脱不开,其他时候一律不吃晚饭的堂哥。
衣既明点点头,他会奖励自己一些什么,却绝不是眼前会让他几天的锻炼付之一炬的热可可。
哪怕巧克力曾经是衣既明最喜欢吃的甜品之一。
“我算是彻底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