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眯起眼睛, 凑上前。提姆的嘴巴张开, 跟着他的呼吸节奏吸气呼气。
杰森的手伸过去。
用被子给他擦掉嘴边的口水。
他用的力气有点大, 提姆勉强让眼睛睁开一条缝,干啥?
哇,他竟然有一天能在提姆嘴里听出一点点哥谭口音,值!
睡你的去吧。杰森将自己的被子往提姆头上一罩, 年轻人在底下象征性地挣扎几下,不动了。
格莱尼亚已经逐渐脱离尴尬期,现在每天都能和美国队长聊上几小时。人鱼和人类, 一个缺乏陆地生活知识,一个缺乏现代生活知识, 发表情包都要杰森手把手地教。
杰森和提姆找时间试验过了,通过手机传导能不能排除人鱼歌声中的迷幻因素。结果令人兴奋。这预示着再过不久,这个任务就可以结束,杰森就不用每天晚上都拖着一条鱼尾巴泡在浴缸里, 还有提防提姆过来抢他的小黄鸭。
小黄鸭是威尼斯酒店里提姆拆出来的,现在每天不仅要陪杰森泡澡,还要陪提姆洗澡。
这只小黄鸭承受了太多。
格莱尼亚趴在沙发上,身上的裙子是提姆后来在游轮上出钱买的。满月塞勒涅号是一座建立在海上的微型城市,只要他们愿意,能在里面逛街逛上一整天。
可惜提姆已经为他们花费太多金钱了,万一哪天年轻资本家想起来要他们付钱,杰森得穿着女仆装给提姆盖八百年的被子。
人鱼玩手机的姿势能看出来非常生疏,打字要用两根手指戳屏幕,面容姣好的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
杰森坐在沙发上订今天的早餐,顺嘴说了一句,我没想到美国队长的名字居然大到海底生物都崇拜他。
崇拜?不,我们只崇拜海洋。格莱尼亚在沙发上翻了一个面,仰躺着举起手机,人鱼两条细长白皙的腿露出来,那是巫术伪造出来的产物。
陆地的生活距离我们很遥远,格莱尼亚说,统领水下的是古亚特兰蒂斯分化而来的八大国。
难不成是美国甜心的身材和脸蛋征服了你?杰森把菜单拿起来,拳头抵着唇沉思,过了一会儿他自己做了决定,早餐就吃鱼排和煎蛋吐司。赖床猪和网瘾人鱼没有发言权。
格莱尼亚又在手机上两根手指戳戳戳打字,青绿色的眼睛悠悠转来,看了杰森一眼,没抗拒他的试探,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没有你一半壮实。人鱼回忆道,细细瘪瘪的样子,老是在咳嗽。
看来人鱼第一次见到史蒂夫的时间在史蒂夫接受美国政府的改造前,人鱼是长生种,能活到将近一百岁也不稀奇。
格莱尼亚把手机放到胸口,说,他现在的样子和以前差距很大,只有眼睛像了。
听起来你们有一段浪漫的往事。
和浪漫没有关系。格莱尼亚摇头,她的手机屏幕亮起,她把脑袋挨过去给史蒂夫发消息,只是一个约定而已。
等到送来的早餐放凉,提姆才僵尸似地耷拉着步子从房间里爬起来。杰森本人不是健康作息时间的拥有者,但提姆在这方面完全超越,甚至碾压了他。
英才少年嘴上说着上船度假,隔空还在处理工作,少年泰塔那边也挂在心上。当杰森提议他可以先回去时,黑眼圈差点垂到地上的人脖子咔咔咔一节节扭过来,别想把我一个人扔给迪克。
是的,在繁忙的线上办公生活中,灵魂兼职八卦小报记者的迪克每天都会发短信和提姆逼逼叨叨。杰森给出过建议,你应该拉黑他。
提姆一手端着咖啡,另一手飞快打字,然后他就会换小号来找我,拉黑,换小号,拉黑,换小号。
眼看着提姆终于离开大圆床。格莱尼亚那边进展同样顺利。杰森收起餐盘,就准备出门。
杰森,身后传来提姆绵软无力的声音,年轻人一脑袋栽倒在桌子上,你知道那天晚上的金发女士昨天过来联系我了吗?
杰森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才从脑袋深处翻出他把提姆捞出来的那个酒会上,用口红在他掌心留下电话号码的金发女郎。
她回归德雷克小总裁的怀抱了?杰森吹了一个口哨,恭喜你赢得一分,报纸上应该有新连载。
大可不必。提姆慢吞吞地说,只是和你说一声,我觉得她有问题,我要去查她。
需要我给你她的号码吗,虽然我早就把口红印擦掉了,但我还记得数字。
我也记得。提姆说,在杰森的挑眉下补充,无意中看了几眼。
行吧,小侦探。
相比于另外两个同居室友能在房间里一整天都不挪窝,杰森很乐意在船上四处闲逛吹风。
当人站在大海上,远离陆地,就能忘掉很多东西。在船上望过去,天与海都是一望无际的蓝色,人在其中显得格外渺小。连带着爱恨喜怒都变得微不足道。
这份开阔在不知不觉中感染了杰森,以至于他接到塔利亚的电话时都能维持相对平静的心情。
拜托塔利亚调查的事情没有多少头绪,杰森在当时就向塔利亚下意识地隐瞒了很多信息。塔利亚给出建议他可以回大种姓去看看,那里可能有解决的方案。他面上淡淡地答应了。
你似乎和你的继任者走得很近。塔利亚说,杰森不惊讶她会知道这点,他有不错的天赋,但是不要忘记他的立场。她不知是好心还是恶意地提醒,在那座城市,他们只会有一个立场。
我明白。杰森挂掉电话。
他当然明白,在哥谭,除了罪犯以外只有一个立场。
那就是蝙蝠侠。
说不上来的恼怒淹没了原本尚好的心情。杰森将头抵在栏杆上,吸气,呼气,保持平静。
你早就知道这一点,早就理解这一切,为什么还不能正视现实。现实就是你永远都不会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因为你自己都办不到这一点。在这种情况下祈求别人的爱,多么可笑。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贝斯特施加在他身上的魔法起到了作用。他在这段时间里很少能感受拉撒路池的气息。曾经有段时间,他刚恢复神智那会儿,杰森以为自己已经被那个废水池子腌入了味,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地狱硫磺的气味。
在脱离那种疯狂后,他一点点审视自己之前的计划,意识到所有关于蝙蝠侠的部分都应该剔除出去。那是不安定因素,红头罩想要在哥谭的地下世界立足,最重要的是抢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撕咬吞咽掉其他人的地盘,在漩涡般错综复杂的城市里确立自己的地位不可动摇。
而不是浪费精力在和义警们玩游戏上。
究其根本,不过是他想要用某些东西证明自己依旧被爱着罢了。就像一条被扔出家门的丧家犬,追着抛下它的汽车跑出去几公里,狠狠咬伤主人的手之后,还可怜巴巴地希望能被带回那个有温暖壁炉的大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