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程丹若进宫,内廷鞭长莫及,迫切需要?人?手,这才下功夫物色了人?选。
郑百户是?世袭的百户,家里原有的靠山在父亲那辈没了,虽袭了百户,却没有好差事,只好下苦力气练武,年年比试前十,再卖掉一?些祖产,四处送礼,终于谋得宿卫的差事。
平日?做事,无论大小都办得妥当?,能力不差,难得嘴紧,等闲不开口,也因此没什么露脸的机会。
谢玄英取中他的稳重,行事不轻佻,又有往上爬的野心,但真正决意选他,还?是?看的人?品。
郑百户与妻子幼年定婚,但岳父早逝,家中唯有一?女,世袭的军户给了侄子,其妻与岳母寄人?篱下,颇有些难处。他不止没有退婚,还?早早娶亲,将岳母也接到家中照料。
念旧情,重恩义,才值得收为心腹。
他不能和丹娘接触太多,一?个值得信任的属下,无疑非常重要?。
另一?边。
郑百户闷头在前面带路,心里也有思量。
京城的官儿值钱,也不值钱,一?个百户在地方上能过?的日?子不差,在京城却只是?个小喽啰。靠山死?了,树倒猢狲散,后辈也不争气,他自然要?找出路。
打点许久,终于进了宿卫,可?亲军二十二卫,山头众多,要?找一?个合适的可?不容易。
他潜心观察半年,才选定了谢郎。
然而,攀附的人?虽如过?江之鲫,谢郎却没有动心,待谁都差不多。因此不少人?生出二心,与旁人?眉来眼去了。
可?郑百户看得明白,忠心谁都可?以给,也就谈不上忠心了。
挑主公和选妻子一?样,看准了,就不能三心二意,否则一?定顾此失彼。
他潜心办事,谨言慎行,一?等就是?一?年多。
机会,终于来了。
事实证明,他并未看错人?。谢郎有家世,有圣眷,虽说年少,行事却并不见焦躁轻浮,且从不叫下属背锅,愿意分?出好处功劳,这样好的靠山,若非他踏踏实实当?了一?年多的差,也轮不到他。
今天送程掌药,算是?被引为心腹的第一?步了。
郑百户轻轻吁气。
“到了。”他停下脚步,“前面就是?给各位姑姑安排的屋子,走方才这条路,就是?我守的门。”
程丹若客气地颔首:“辛苦了。”
“我和姑姑是?一?样的效力。”郑百户暗示,“不敢当?辛苦。”
程丹若瞥他一?眼,笑笑,没说话,颔首作别。
--
在陌生的地方睡觉,惯例睡不好。
程丹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量整件事,天色蒙蒙亮才理出头绪。心里有底,干脆不再睡,早早起了。
梳洗过?,那边潘宫正就叫她过?去。
“辛苦你了。”潘宫正不多寒暄,直切正题,“病人?情况如何?”
程丹若将昨日?的分?析,又仔仔细细地说了。
潘宫正目露异色:“因为山下的水池?”
“不能确定,但看痢疾的传播方式,被污染的水源是?最大的可?能。”程丹若谨慎道,“具体要?看附近的百姓,是?否也有人?出现类似的情况,假如都去过?池子,接触过?里面的水,那么就八九不离十了。”
潘宫正闭目沉思片时?,问:“这话你还?对谁说过??”
“谢大人?昨日?就来问了。”程丹若道,“我说了一?样的话。”
“东厂呢?”
她摇头:“没问过?。”
潘宫正轻轻吸了口气,目光锐利:“今后这种事,先来报我,你可?明白?”
程丹若当?然明白。
在宫里,死?人?不可?怕,犯错也不可?怕,可?怕的是?站错队,跟错人?。她既然是?女官的一?份子,更是?洪尚宫的外甥女,就绝对要?为自己的利益团体考虑。
否则,众叛亲离,必死?无疑。
可?拿时?疫作法,必定会延误疫情。传染源一?日?不处理,就有新的病人?出现,一?传十,十传百,届时?,不死?人?都不可?能。
对她而言,阻断痢疾才是?当?务之急。
但,事情并不是?全然对立的。
找到双方的共同利益,是?破局的关键。
“覆巢之下无完卵,我知道多少,一?定会和宫正说多少。”她不疾不徐道,“但昨晚上,东厂的太监就守在门口,不和谢大人?说,我怕要?同何掌班说。”
潘宫正拧眉。
她说:“其实,只要?仔细排查每个病患,各个环节不难查清。如今,司膳、司仗、司设的人?已?经病了,谁都知道痢疾一?人?传一?室,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哪怕我不说,东厂问一?问太医院也能知道。”
“我想听?的可?不是?这些。”潘宫正说。
程丹若明白,所以马上道:“太后礼佛,一?片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