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不再说什么,只是握了握妻子的手。
不知不觉马车已驶入山池院。
宴席设在清涵院正堂,来的除了长公主和驸马夫妇,便只有豫章王——长安城里知道这个秘密的除了桓煊自己的人,也就只有他们三人和郑医官。
桓明珪破天荒没迟到,甚至来得比他们夫妇还早。
几人入了席,珍馐美酒流水似地呈上来,桓煊举起酒杯道:“今日请诸位来寒舍一叙,是为了向诸位道别。”
长公主虽然早有所料,还是难免有些失落,这一别,不知再相见是何年何月了。
“哪天启程?”
桓煊道:“这个月十九。”
“那只有三日了……”长公主喃喃道。
桓煊点点头。
“行装准备好了么?”长公主又问,“打算带多少人马?”
桓煊道:“这次轻车简从,带十来个人。”
长公主一挑眉:“那怎么行!”
她随即明白过来,桓煊换了身份,不再是皇帝,也不是亲王,原先那些人马已不能算是他的。
她道:“原先那些侍卫你都带上,我再从我府中侍卫拨两百人给你。”
桓煊想说什么,长公主斩钉截铁道:“你虽不想再当桓家人,却还是我弟弟,我可不许你空着手去河朔。”
她顿了顿,没好气道:“就算是去和亲也得带妆奁吧,我弟弟那么寒酸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桓明珪“扑哧”笑出声来。
桓煊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有人巴不得去和亲,可惜没人要。”
桓明珪道:“是,是,比不得煊公主花容月貌,边关平靖就靠你了。”
长公主看着弟弟的脸越来越黑,生怕他们一言不合打起来,忙岔开话题:“六堂弟先前说要去江南,不知何时成行?”
桓明珪瞟了一眼桓煊,叹道:“拖了这半年也不知是为了谁,偏偏有人不领情,成天一副冷脸。”
桓煊道:“自然是为了我的厨子和美酒。”
桓明珪搭着桓煊的肩膀道:“知我者莫若子衡。”
桓煊道:“厨子和酒都留给你。”
桓明珪有些意外,随即道:“你带去河朔吧。”
桓煊诧异道:“你不要?”
桓明珪道:“反正我也要去河朔了。”
长公主奇道:“什么时候决定的?”
桓明珪笑着抿了一口酒:“就方才,我看煊公主缺个人送亲,只有我这堂兄勉为其难走一趟了。”
桓煊斩钉截铁:“休想。”
桓明珪悠悠道:“三镇又不是你说了算,萧将军临走前还盛情邀请小王有空去河朔玩呢。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也能去。”
桓煊道:“你不是约了程徵在江南见么?难不成要爽约?”
桓明珪道:“我正想告诉你。”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叠好的信笺,扬了扬:“前日刚收到程公子寄来的书信,他从南向北游历,正好顺道去河朔拜访一下萧将军,算算日子,十月该到魏博了。”
桓煊眉心一跳。
桓明珪噗嗤一笑,抖开笺纸,上面撒着金粉,绘着桃花,娟秀的笔迹写着一首五言诗,哪里是程徵的书信。
他笑道:“骗你的,这是平康坊的小香雪送我的诗。”
桓煊二话不说,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来,三下五除二撕成了碎片。
桓明珪的笑容僵在脸上,嘴唇哆嗦了一下:“你……你你你……桓子衡你竟然撕掉美人给我写的情诗!此仇不共戴天!”
桓煊掀了掀眼皮:“撕情诗算什么,我还能撕你。”
桓明珪冷笑三声,忽然抓起一块鼓楼子朝桓煊扔过去。
桓煊立即躲开,可肉馅里的油还是洒了他一身。
这羊肉馅可不是随随做的,一股羊肉的腥膻气,桓煊差点没吐出来,“腾”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出堂屋,冲进浴堂。
待他洗干净身子换了身衣裳回到席间,桓明珪已经趴在案上醉倒了。
长公主揉了揉额角,哑然失笑:“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似的。”
桓煊叫人将桓明珪扶去厢房,又让内侍撤了食案换上茶床。
长公主向驸马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