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老太太、香绮旋带到泥沟里挣扎太久,绝不想重蹈覆辙。
香绮旋气不过,还想再说什么,何妈妈却是有眼色的,强行将人拉了出去,微声劝道:“您这又是何苦?四奶奶便是在府中还没站稳脚跟,在这院子里说话却是管用的,难不成您想被撵出去?灰头土脸的怎么回成家别院?”
香绮旋哪里不知道何妈妈说的在理,只是心里气闷得厉害,急于找个人发泄罢了。走出袭府,坐上雇来的马车,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何妈妈坐在一旁,唉声叹气。真是……都不知道说二小姐什么好了。只有遇到大事的时候,才能真正显露一个人的长处或短处。
起先在何妈妈眼里,二小姐、三小姐都是一样的不知轻重没个分寸,可是到了现在,高低优劣已见分明。
二小姐经不起事,最要命的是连人都看不准。这幸亏成六爷对她还是有几分真心,要是完全不把她当回事……现在不定沦落到什么处境呢。
香绮旋哽咽道:“我真是想不明白,怎么会被那厮骗了这么久的?”
何妈妈险些翻白眼,心说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鬼迷心窍了?为着那个以为唾手可得的荣华梦,因着到底没见识过真正的富贵,稍见了点儿好处,便被哄骗的晕头转向了。不要说香绮旋,便是她,不也做了那么久的春秋大梦?
香绮旋从袖子里取出一卷银票,扔到了何妈妈身上,“他给我的。其实他已安排好别的住处,但我不想再被他牵着鼻子走,省得日后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明日你就去香家开在京城的银楼看看情形,最好还是让那里的人帮我们安顿下来,不然人单势孤的,被人卖了都说不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去找友梅,何苦让她笑话我。”
何妈妈见她终于能正视处境了,暗暗松了一口气。
香绮旋深吸了一口气,“那个老毒妇,要不是她一丝人情味也没有,我又怎么会……她最好求神拜佛,别让我有出头之日。只要我得势,第一个要报复的就是她!”
如果那个祖母有一点点可信任可尊敬之处,在与袭家联姻的事情定下来之际,她就会说出自己与成林的事。要是那样,成林的谎言就不攻自破,她不会沦为笑话;要是那样,她就会心甘情愿地嫁到袭府,成为今日的香芷旋。
事情却正相反。
她恨死了香家,自己倒霉的时候,会乐得殃及他们,自己得意的时候,巴不得甩掉他们。
决心跟着成林来京城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老太太惊惶不已、卑躬屈膝的嘴脸,为了想象中那份快意,她才义无反顾地决定先斩后奏。
谁能想得到,成林不可靠,自己看人的眼光更加不可靠。回头细想,心知成林之所以能骗了自己这么久,怕也正是利用了她仇视香家这一情形。
成林这个人,要不得。他如今说的话,她连一句都不会信。只是担心他翻脸欺辱自己,才不得不曲意应承。
眼下最要紧的是走出困境,别的都要忍下。
**
晚饭前,香芷旋与含笑说了一阵子话,意在打听钱友梅嫁进袭府的事情。
香绮旋说的属实。
香芷旋之前根本不关心三爷续弦的事,现在不得不关注了,心里还是没法子起波澜。
香绮旋以前像是个花蝴蝶一般忙碌,和诸多官家千金攀交情,老太太对这一点还是很满意的。正因为香绮旋交友太广,香芷旋对钱友梅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钱友梅是谁,对她是什么看法,根本不重要。
她再不济,也是袭朗的妻子。
钱友梅再怎样,也是三爷的填房。
谁也不需低谁一头,却也不能无事生非招惹对方。
香芷旋只是不明白,袭府为何放着京城诸多闺秀不选,一连娶两个广东女子进门。有什么好处呢?万一她们俩用家乡话吵起来的时候,谁想劝架都插不上话。她这样想着,也跟含笑这样说了。
含笑听了笑得不行,说老夫人的心思谁猜得透?
香芷旋一听又是老夫人的意思,当即释然——行事古怪居心叵测的老妇人的心思,是不需要猜的,静观其变就是了。祖母很早之前就让她明白这一点了。
这天的晚饭,是香芷旋离家到如今吃得最合口的一餐。
袭朗命人寻来的厨子做的是地道的粤菜,菜色清而不淡、油而不腻,让她吃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