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俪旋与香绮旋脸上的伤都不轻,如果不寻良医调理,算是破了相。
老太太还指望着利用她们结亲帮长子仕途更顺畅呢,是以遍寻良医,给姐妹俩医治脸上的疤痕。
香俪旋额角的伤属于擦伤严重至出血,后来真就调理好了,容色如初。
香绮旋脸上的伤疤较多——被香芷旋这个不会打架的又抓又挠又掌掴,情形可想而知。最初她整日以泪洗面,认定自己这一辈已经完了。后来得了良药,疤痕慢慢减轻至恢复如初,只有下巴上被簪子刺伤的那个疤痕太深,没法子复原了。
就这样结了仇。
后来老太太用这事情做文章,以贾姨娘掺和姐妹三个的矛盾为由,将人打发出府。贾姨娘离开香家不到一年,贫病交加而死。
便这样,香绮旋恨毒了老太太和香俪旋、香芷旋。
在袭朗的询问之下,香芷旋将当年事大略地讲给他听,末了,带着点儿茫然问他:“我做错了么?”又自问自答,“我不觉得啊。”说话间,将一缕散落在鬓边的发丝别到耳后,
就是在这片刻间,袭朗的手探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他是出于情不自禁。
真的,在他眼里,她真的是个可怜巴巴的又特别倒霉的女孩子。
此刻她这模样,让他想给她一点儿温暖,一点儿支持。
香芷旋却是慌了起来,先是想挣脱,同时却又意识到自己没道理抗拒。他们是夫妻。生生压下了抽回手的冲动,脸颊却烧了起来。
袭朗看着她白皙的面颊变得绯红,心头起了阵阵涟漪,口中只是应着她先前的话,“依我看,你没做错。”错的是香家老太太,没将三姐妹教导好,不然她们三个怎会落得个破落户的名声——还是声名远播的那种。
香芷旋心里好过了不少,随即汗颜,“每每回想,总是觉着很丢人,又揪头发又抓人的,样子不知道多难看……”她摇了摇头,很有点儿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竟然纠结这些……袭朗笑起来,手上加了点儿力气,将她微凉的手握得更紧,“过程怎样不重要,结果最重要。”之后岔开话题,“这样说起来,你和祖母的关系——”
“肯定也不好啊。”香芷旋扁了扁嘴,“祖母特别不喜欢女孩子,可她自己不也是女子?真是的……总是不明白她这个人的想法。”实在是很厌恶。理解文人相轻、同行相轻,就是不理解同为女子也相轻这回事。只是这些心里话不好对他合盘说出而已。
“每一个深宅大院,妖魔鬼怪都不少。”袭朗也不敢自诩能应对自如,便只是宽慰,“步步为营、处处防范才能不受其害,你还小,慢慢学。”
“嗯。”香芷旋点一点头,又自嘲地笑,“其实挺不愿意跟你说这些的,本来香家在你眼里就那样了……我能说出来的,不过是让你对香家对我更看低三分。”
“看低香家,或许。至于你么,不过是被连累了。”袭朗语带笑意,“跟你说句实在话,你祖母比起袭府那位老祖宗,完全是小巫见大巫。真要担心,也是我担心你迟早会看低这个门第。”
“这样啊。”香芷旋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道,“我不会的,起码不会因为别的事看轻你。”
袭朗忍不住了,松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依然微红的脸,“那我就真要谢谢你了。”之后顺势收回手。含苞欲放的一个小姑娘,稀里糊涂地嫁给他,虽说是挂上了夫妻名分,但她之前必然是抱着守寡的心态,如何能奢望她从容面对真正的夫妻相处状态。
香芷旋心里似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手缩回到锦被,那温暖却似在手上生了根,被他掌心禁锢片刻的那片肌肤隐隐发烫。她用锦被将半张脸蒙起来,眨着眼睛嘀咕:“有伤病的人,手还那么热……”她自小就手脚发凉,要是有伤病,手脚真就凉的像死人了——正如他说过的话。
袭朗被引得满心笑意,之后觉出了她或是自己的不同——以往他真不是这样的,没有几件让他觉着有趣的事,自然也就不会发笑。他看看时辰,“不早了,睡吧。”
“嗯。”香芷旋立刻闭上了眼睛。
他熄了灯。
香芷旋其实难以入眠。之前的交谈,让她想到了大姐。
大姐夫只是区区县丞。起先祖母想让大姐做一个总兵的填房。那个总兵已经四十多岁了,并且花名在外。大姐抵死不嫁,一来是那人绝不是良人,二来不肯做祖母手里的牵线木偶,真的跳井寻过死,祖母才打消了这念头。后来,大姐夫上门提亲,大姐又百般周旋,亲事才成了。
大姐最记挂的不外乎是她,她也如此。
离开了家,她没什么可伤怀的,想念的只有大姐。
之前还是可以克制的,今日却是不知为何,心潮起伏,甚至因为想念鼻子发酸。
她转身背对着袭朗,用左手紧紧握住右手。
再长的夜,再煎熬的心境,也不过这一种安慰自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