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

破阵子 第34节(2 / 2)

“他不爱说话,心思很深,赈灾时和地方官员和和气气的,一转脸便把人家送上断头台。范兄,你跟着他千万当心啊!”

晚词思绪纷纷,听得却是认真。怪哉,她原先很拒绝打听章衡的消息,这会儿子字字句句关于他的,都往心里去。

杨京霄搜肠刮肚,将自己知道的都倒给她,一副不放心她的样子。

晚词知道他的关心不无目的,依然感动,道:“多谢杨兄提点。”

杨京霄笑道:“你我是同年同乡,理该互相照应,客气什么。”

延捱两日,晚词到底叫吕无病往章府投了拜帖,次日上午带着礼物过来了。章府重檐歇山的大门气派一如往日,左右两个石狮子威风凛凛地望着来人。

它们可知来人是故人?

田管家看见一个年轻后生站在门外,眉眼如画,一表人才,穿着葱白的素缎袍,像根鲜嫩的水葱,迎上前道:“是范公子么?”

晚词僵硬地点头,田管家笑道:“少爷在厅上呢,跟我来罢。”

麒麟影壁,朱红万字栏杆,五色石砌的小路,走在这熟悉的庭院里,晚词只觉时光倒流,仿佛还是当年的自己,乐此不疲地来找章衡玩耍。

廊下穿行的丫鬟拿眼偷看她,走到没人的地方,小姐妹们互相笑道:“这个比昨日那个还俊呢!”

昨日来的是苏州府的严玉辉,江南水土养出来的美男子,和女扮男装的晚词倒有些像。

以至于田管家问道:“范公子也是南方人?”

“我是保定人。”

田管家哦了一声,道:“我家少爷去年在保定府赈灾,待过一阵呢。”

说话间,走到第二层大厅旁边,晚词在门外站住,田管家先进去道:“少爷,范公子来了。”复又出来,让晚词进去。

第五十八章

为卿相

晚词望着不过三寸高的门槛,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抬起千斤重的腿,一咬牙迈了进去。这间大厅宽且深,左右隔开成三间,一时看不见章衡在哪里。她站着不动,也不作声。里面应是开了窗,穿堂风吹得左侧珠帘晃荡,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晚词偏过头,帘后一道身影映入眼中。章衡穿着银白纻丝袍,郎朗如日月之入怀,相似的打扮,相似的情形,晚词由不得想起在香铺初见他时的光景。章衡抬手掀开珠帘看了看她,微笑道:“那日在考场上见过你。”晚词收起戚戚如水的情绪,低眸道:“大人还记得。”

晚词望着不过三寸高的门槛,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抬起千斤重的腿,一咬牙迈了进去。

这间大厅宽且深,左右隔开成三间,一时看不见章衡在哪里。她站着不动,也不作声。里面应是开了窗,穿堂风吹得左侧珠帘晃荡,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晚词偏过头,帘后一道身影映入眼中。

章衡穿着银白纻丝袍,郎朗如日月之入怀,相似的打扮,相似的情形,晚词由不得想起在香铺初见他时的光景。

章衡抬手掀开珠帘看了看她,微笑道:“那日在考场上见过你。”

晚词收起戚戚如水的情绪,低眸道:“大人还记得。”

章衡向上首的一把交椅上坐下,晚词知道该行礼了,却极度不情愿,正挣扎着,章衡道:“不必多礼,坐罢。”

晚词如释重负,道了谢,在下首椅上坐了。

章衡道:“你是保定人,去年又是洪灾又是瘟疫,你家里怎样?”

晚词道:“晚生父母早逝,尚未娶妻,没什么家人。”

章衡道:“一个人虽然冷清,倒也省得牵挂。”

这话像是安慰她,又像是有感而发,晚词附和道:“大人说的是。”

丫鬟端上来两盏蜜饯金橙子泡茶,甜香馥郁。吃茶之际,晚词抬眸打量章衡,他脸庞轮廓比少时更分明,刀刻一般,棱折挺拔有法度。

章衡又问她在京城住得惯否,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语气虽是淡淡的,却让晚词受宠若惊。他对赵琴从不曾如此体贴,门生和同窗到底不一样。

“一切都好,没什么难处,多谢大人关心。”

她过去对他可没有这么客气,两人都尝到了新身份的好处,各自微笑。

说了会儿话,章衡留她吃午饭。满桌佳肴,有不少是保定的特色菜,晚词夹起一块红烧驴肉,细嚼慢咽,深感此一时彼一时。

章衡与她吃了杯酒,道:“孙尚书也很欣赏你的文章,还说看你的文章想起一个人。”

晚词呼吸一窒,章衡知道她要去拜谢孙尚书,怕她猝不及防,当场露馅,有些话必须提前说。

他转脸看向园子里的花木,感伤道:“那个人是我国子监的同窗,赵祭酒的侄儿,极有才情,深得孙尚书的赏识。可惜她无心仕途,回了老家。你见到孙尚书,多多上覆他。”

晚词听了这番话,如同被人拿刀直逼要害,可以想见自己的脸色一定是煞白煞白的。幸而章衡没有看她,从她的角度,却能看见他眼角流露出的哀思。

他在为她难过,他知道的,她叫人送给他的那把扇子足以让他明白一切,只可惜为时晚矣。

他至今未娶,是因为她么?晚词不敢相信。即便知道赵琴就是赵小姐,他对她又能有多少情?

晚词吞咽了几下,压下心头上涌的热流,道:“晚生知道了。”

章衡复又看向她,说了些殿试的事,她有问有答,略显僵硬的神色渐渐缓解。吃过饭,晚词告辞而去,胃里像是积了食,坠坠的难受,直到晚上也不见好转。

章衡宽衣就寝,靠着床头看了会儿律典,打开里面的一层抽屉,取出那把看了六年的折扇,一折一折,徐徐打开。

曲径疏篱来往游,沉沉罢舞枕枝头。香偷韩椽身犹困,魂绕庄周梦更幽。

次日晚词又带了礼物,来到孙府。孙尚书在书房,晚词进来端端正正地拜了三拜,孙尚书笑容满面,让她起来。晚词在一旁坐下,看见那幅冬日泛舟图还挂在墙上,她的诗,父亲的字,眼中一热,险些掉下泪来。

孙尚书见她看着那幅画,道:“这首诗是昔日国子监的一名学生所作,那日我看你的文章,便觉得你们有些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