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看到她了!”
“没错,就在前头!”
……
伴随着男人们的呼喝还有猎犬们愈发兴奋的狂吠,在崎岖逼仄的山道之上,一个身形臃肿的女人明显变得更加慌乱了。
“呜呜……呜……”
含糊不清的呜咽止不住从她嗓子里传了出来。
看得出来,女人也意识到了自己被追赶上,她自然是很想再加快些脚步,然而即便季雪庭一行人不是神仙而是寻常路人,也能看出来,那女人跑到这种山岭深处,早已精疲力竭,此时再加上惊慌失措,逃得就愈发艰难。
“唔,好痛!”
下一刻,那女人一脚踩在了松动的石块上,整个人踉跄一下,便翻倒在了地上,只不过即便是倒地之时,她也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这种时刻,一旦倒下,自然就再也难以聚起力气站起身。
女人半坐在地上呜咽出声,耽误的这么片刻功夫,身后的众人早已追赶上来,举着火把,牵着狗,齐齐将女人围在了中间。
女人抬起头看着周围凶神恶煞的众人,痛哭出声,跪在地上。
“你们放过我吧,你们放过我啊……我真的没有做任何有违妇道的事情啊呜呜呜……”
女人惊恐万分的哭喊中,追人者中窃窃私语顿起,俱是不屑。
“嘿,这娘们是说的啥话,到现在还把人当傻子么?她男人都死了两年多了,她现在肚子大成这样,还有脸说自己没做丑事?”
“就是,也真是陈家倒霉,取了这么个玩意儿。听说还是教习家的女儿呢,啧啧。”
“你还别说,当初谁知道是这么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娼妇啊,陈大郎死的时候她不是还三番几次要寻死,救下来以后也是口口声声说要替大郎守一辈子,为了这事,村里还跟县上请了一座贞节牌坊呢!”
“结果,你看,她肚子……”
就在这时,有一老者被人搀扶着从后面赶来,人群安静了一瞬,朝着两边分开,让老者走上前来。众人口中都唤那老者作村长。
而村长低头看着跪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宛若殆死的女人,面上神色复杂,最后化为了一声叹息:
“陈氏,你说你,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们榆口村从来都没有这种败坏道德的女人——”
“村长!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这个孩子就是大郎的啊!我可以向天发誓这就是他的孩子呜呜呜,我从来没有过不轨之举,我没有啊,我可是为了延续陈家的香火,才特意怀了这个孩子啊……”
女人尖锐地哭喊起来。
只不过那老迈的村长却像是完全不曾听到她泣血似的哭嚎一般,老人叹了一口气,挥挥手示意让其他人上前将那陈氏捆住。
“带走,天亮前便沉塘罢。”
听到那句吩咐,女人哭声愈发凄惨尖锐,混杂着语无伦次的辩解。
而那群青壮汉子听得沉塘两字,就如同他们手中牵着的狗一般,瞬间也变得格外兴奋,人声鼎沸,甚至惊飞了密林中栖息的鸦鸟。
鲁仁眉头紧皱,死死盯着脚下那丑恶场景,几乎都快忍不住直接冲下去阻止。然而犹豫了许久,他却终究没有动弹。
天上仙官对比起人间这群凡人,自然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然而他刚才听的分明,脚下发生的全是人间三纲五常之事,天道有约,人间之事自有人间宗法礼教去管。作为神仙,实在不可对这种人间事务妄加干涉,不然轻者徒沾因果百般麻烦,重则有违天道,神形俱灭。
“季仙官?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只不过就在鲁仁百爪挠心之时,他无意间转头看向季雪庭,正好看到身侧仙君目光微沉,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由心中微微一动,下意识地轻声问道。
“那个妇人身上,似乎有种奇怪的气息。”
季雪庭也知道场中之事与自己无关,但是妇人肚子上隐隐萦绕的鬼气却让他不得不在意起来。
想到这里,季雪庭自然是不曾耽搁,就在那些村民兴高采烈帮着陈氏要带她去往水塘时,他打了个响指,身形一闪,倏然出现在了众人前行的道路之前。
“各位,还请稍安勿躁。这位夫人她肚中之物似乎确有蹊跷,为何不听她说清楚?再者,便是真的怀了别人孩子,也可休书一封叫她离家,这般以宗法残酷处置他人,罔顾人命,实乃陋习中的陋习,各位就是不为了别的,也应当为了自己的气运因果考虑才是。”
抬起脸,季雪庭轻声冲着面前众人说道。
月色之下,他一身白衣,容貌俊美,神色平静,当真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只可惜,大概是因为这等深山老林实在渗人又有太多传说,又或者是因为季雪庭倏然现身的景象太过离奇,那些村民看到他倒实在没顾得上欣赏他的仙人风姿,首先发出来的便是一阵惊慌失措的狂呼,紧接着那些壮小伙子便瞬间抱做一团,吓得面无人色,惨叫连连。
“鬼啊!”
“妖怪!一定是妖怪!”
“不对,是山精!是山精!我娘说过的,苔云山里来不得,这里可是有山精惑人神智,取人性命的!”
“啊啊啊救命啊!”
……
季雪庭:“……”
就在此时,一个吓得晕了头的村民举着锄头便往季雪庭的方向冲了过来,为了避免他伤到自己,季雪庭也只能徐徐一掌拍出一记掌风,将那凡人推到一边。
只不过季雪庭到底未曾料到,那榆口村地处山林之中,讨食艰难,因此村民大多性格凶狠蛮横,眼看着季雪庭只是将先前那人拍开而不曾伤到对方半分,他们便倏然从先前那副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转了性,自顾自认为季雪庭孱弱不堪,大可欺辱一番。
“大家别怕,这妖怪弱得很,伤不到我们!”
“对,没错,我们这多人呢,就不信弄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