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蘼花事了

2.2(2 / 2)

顾陈烟只接触了一会儿,马上弄清楚老师编排顏料的顺序,他发现原来自己对色彩的敏感度依旧敏锐,一点也没有退步。

他很快的整理好顏料架,准备开始整理道具的部分,他仔细地用湿抹布把层架上的灰尘都擦掉,甚至还把一些已经长了灰的道具拿去用水清洗,放在一旁晾乾。

他在角落发现了一个水果篮,篮子里放了仿真的水果,香蕉、苹果、橘子……

顾陈烟盯着表皮已经蒙上脏污的橘子不发一语,接着把整个水果篮丢进洗手台里和别的道具一起清洗。

孟夏平常在家里做的家事可不少,所以打扫的速度也不是盖的,几个沾满顏料的洗手台立刻让她刷得乾乾净净,她接着又去整理教室旁边的柜子,从最里面拿出一大叠已经泛黄的水彩纸,她随手将纸丢在地上,打算扫完之后再一併拿去回收,顾陈烟发现了她丢在地上的纸,心里微微一动,走上前向孟夏讨那叠纸。

「这些是要丢掉的吗?能不能……给我?」他问得小心翼翼,双眼咬着那叠纸不放,见孟夏没有回答,他又像是忽然回过神一般的补充道:「如果不行也没关係!」

这话说得大了点声,孟夏总算是听见了,「你要吗?给你没关係啊!反正都是要丢的。」

顾陈烟听到许可,马上如获至宝的将那些纸捡起来,仔仔细细的叠好。

「你要练习画画吗?」孟夏见了他的反应,心里感到奇怪,「那个纸已经太久了,你要练习可以直接拿新的啊!美术老师有说可以自己来拿。」她低头整理着柜子里的散纸,忽然想到顾陈烟是升学班的,课表上没有音乐、美术这类的副科,于是又补充道:「你想画画随时都可以来这里画,这里的东西都可以随便用,只要跟老师说一声就好,但是不能带出教室喔!」

顾陈烟上一副水彩用具用完之后,就再也没有使用过水彩,距离上一次画画,也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他从国中就开始加入升学班,美术、音乐、家政……这些科目他通通都没上过,长这么大连中音直笛都没吹过,何况画画。

「随时都可以吗?」他想再确认一次,得到孟夏的点头回应后,他发现自己的指尖不停的颤抖,就像那天自己在房里失控的情形一样。

「你现在想画吗?虽然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但是午休快结束了耶,你下午没有课吗?」

顾陈烟压抑住心里的激动,他强作镇定的问孟夏:「你明天还会来这里吗?」

「今天已经打扫乾净了啊!明天应该会去别的地方。」基本上专科教室都是排在一起的,所以她想明天组长应该会叫她去扫隔壁间的音乐教室。

「我改天有时间再来画,谢谢你。」顾陈烟急着要走,他用最后一丝理智向孟夏道谢后,藉故先离开了,手里还紧紧拿着那一叠泛黄老旧的水彩纸。

他快步走上楼顶,甫一推开楼顶的铁门,带着太阳暖意的风便阵阵袭来,顾陈烟的泪水立刻滑下,他看着手中的纸,像疯子一般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太阳照在他脸上,风的吹袭逐渐带走他脸上的泪水,他恍惚的抬起手去触碰自己的脸,他感觉泪痕是冰凉的,照进他眼底的阳光使他感觉刺痛不已。

顾陈烟走到围墙边,趴在墙边上,往下鸟瞰整座校园,看到水池里的乌龟爬上岩石晒太阳、看到树上的松鼠跳到洗手台上偷吃香皂、看到草皮上的黑冠麻鷺正追着麻雀、看到工友用採摘器摘取树上的青芒果。

顾陈烟脸上扬起笑容,泪水却又不断滚落,他心里杂乱无章,悲伤的情绪瞬间将他团团包围住,他想起刚刚自己坐在围墙上的时候心里一点害怕都没有,又想起孟夏哭着骂他的表情,心里彷彿有两股力量在拉扯,几乎要将他撕裂,顾陈烟将拳头砸在围墙的碎石子上,几颗细碎的石子嵌进他的皮肉中,艷红的血开始沿着皮肤表层的细纹向外奔走,他感觉伤口隐隐作痛,心里却解脱了一点,他不断地深呼吸,在骯脏的地面躺下,感觉心里的黑暗正如洪水退潮般慢慢散去,他看着天空,让烈日带走自己身上的水分,额上的汗水沿着额际滑落。

他用指腹轻轻摩擦纸面,听见两者製造出来的沙沙声,他心里剩馀的一点悲伤化作眼泪,与汗水交融后掉落地面,顾陈烟彷彿能听见它接触地面后破碎的声音。

楼顶的广播器忽然传出下课鐘声,午休结束了。

顾陈烟睁开眼,起身走到墙边往下看。

开始有人走出教室,乌龟、松鼠和黑冠麻鷺都不见了,摘芒果的工友漏接了很多颗,地上满满都是烂芒果。

顾陈烟从未感到如此的愉悦,他挑掉伤口上的石子,到保健室做了简单的包扎,将那叠纸裁成四分之一的大小,小心的收进资料夹里。

他拖着腮,望着教室外欢声笑语的人群发呆,忽然感到有些羡慕。

他也想像那样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