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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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煊轻问:「何时起程?」

「最快今夜子时。」韦彧顿了顿,如实答:「一切待我面见王上后方能定夺,只是如今战况已不如预期,边疆军心逐渐溃堤,拖一日,便多一分危险。」

此战的确不宜再拖,俞煊理解地頷首:「好。」

韦彧身子一滑,彷若无骨般飘进俞煊怀里,坚定地指了指自己光滑的额头,灿笑道:「待咱回府,我再让连月画个大红的扶桑花鈿,一圆将军夙愿。」

妖孽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感觉心头因韦彧即将再度以肖筠之名亲征的不安,在某妖孽展顏的剎间全数烟消云散,连个渣儿都不剩,俞煊无声地笑了笑,将额头抵上她的,低回:「好,我等你回府。」

「杨碇全招了。」李隼随兴地倚着台阶席地而坐,如深潭般的黑眸灼灼地凝望身侧的韦彧,思及杨碇坦承发生在肖筠身上骇人听闻的那些迫害,他喉间似乎哽着世间最苦涩的事物。

肖洛,那名恬淡幽静、与世无争的女子,他犹记得她十三岁初次亲征,净白无瑕的双手刚染上血腥那会,一回皇城就躲到他府中那棵大榕树上,一身剪裁合身的虎袍沾了满裙污泥,像个稚子般委屈地抱膝,倾城容顏埋在其中,只露出一双小鹿般发红的琥珀眸子,不知到底藏了多久才被他无意间碰见。

若非肖澜气急败坏地满城寻她,他不会知晓她并未踏进肖府一步,就连坐骑也被拋在路间,靠着过人的轻功和体力飞了大半个城镇,只为好好藏起她的忧、她的惆。

眾人舆论她荒谬,作为肖家女将竟如此失态,他却只觉得疼到心坎里。

肖洛喜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信手拈来就是一词句,如此才女却身在肖府,背负北齐百姓的冀望,在一场场不眨眼的战役中逐渐尘封柔软的内心,为了一句「肖家女子不入后宫」,她更是狠心断了所有与他的青梅竹马之情,决绝地嫁予肖筠的父亲韦穹。

自此,两情相断,除了君臣之礼外,她再未为他展顏一次。

直到李隼登基后一次微服出巡碰上刺客,她义无反顾地以身挡住原本该刺上他心口的那一刀,他方知晓她用情多深,深得将一切藏在别人未能所及之处。

她爱他,既不能为他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就飞蛾扑火地以自身的全部化作北齐的铜墙铁壁,最终为他而死。

如今自己的儿子竟在他眼皮下伤害了肖家的后代,肖洛唯一的孩子。

肖洛,他摆在心尖上一生的女子。

韦彧沉默地盯着透光的窗櫺,再望向黯然神伤的李隼,心微酸,褐眸无声闔上。

脑海浮现幼时和李隼相处的一点一滴,她还记得他佈满薄茧的大手握着她一笔一划地写出她爹娘的名字,会在姥姥斥责她时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和他一块用膳时,他不会因为自己握不紧筷子而动輒打骂,而是耐心地教她一遍又一遍。

不得不认,即便是李隼所出的公主皇子也不曾受过这般宠爱,比起自己的姥姥,人前总是清清淡淡的九五之尊却独独对自己近乎溺爱,为少幼及年少时期的肖筠建造了一座地摇不动,风吹不倒的避风港。

「你娘因救朕而死,你也是争气的孩子,自十三岁起屡立奇功,有你在,朕心安得像是北面有一堵铁壁。」李隼盯着她一身刺心的虎袍,苦涩地笑开:「朕要如何才能补偿你?」

乍被这么一问,韦彧脑中一片空白,静默良久,她幽幽睁眸,随后听见自己微哑的嗓音字字清晰地开口:「筠儿愿用一生功名只为换一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