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慢一些!”珺林见人转眼去了前头,只匆忙跟上,“又要做什么?”
“让他们炼药啊。你们一个道心不纯,天资不佳,一个还需为我暂管司战一事,届时天雷荒火之下,定是险象环生。既有这半年的功夫,但凡医药阁能炼出的药,什么清心丹,补气丸,修元回血药,一并都带上了!”
“傻瓜,如何便急在这片刻之间!”珺林闻言,又见西辞面上真意,只扬了扬嘴角,“你这般担心我,我自然好好归来!”
往后数月,西辞当真尽心尽力,传令医药阁,除了安胎药外,暂停原些一切丹药的炼制,只腾出人手尽可能多的炼出能给珺林和玟陶抗天劫所需的药。
只是玟陶,自那日之后,鲜少再出入千白塔。她寻着蛛丝马迹,和心中种种疑惑,想要窥探西辞与浮涂珏之间的联系。
珺林只当她为推演剩余两个宫格在做最后的准备,为安她之心,曾去过一次揽茕阁,为她重新理了一遍浮涂珏法门关窍。
彼时西辞亦同来,却是与珺林相反的态度,只安抚道,“莫理会你家君上,修道问道讲究缘法,万事随心方是大道,亦是另一种得道。”
玟陶终少了一颗道心,自也悟不透西辞话语。又因到底爱君之心犹存,嫉恨的种子顺势发芽。她能想到的,便不过是西辞不愿她承继圣母位,高位者不屑与之同流。却又觉得珺林无有阶层之分,尽心扶她上位。
这样的心思一起,面对着珺林与西辞,爱和恨瞬间强烈鲜明地分化出来。每一分对君者的爱意滋生,都转化成对那个女子的无限恨意。
若百年前,她不曾踏入八荒,那么自己与君上,纵是无有姻缘情分,亦是道友之交。无需在修道之上,这般高下立见。
玟陶望着西辞,又见珺林无时无刻流转于她身上的绵绵情意。而西辞眉目婉转里却是想接便接,不愿理会便连个眼神都不曾回应他。
于是,玟陶便更觉她荣光万丈间,倨傲耀眼得过分。
曾如琢木所言,她是万人敬仰的神明,神光普照众生。
可是那一刻,玟陶却觉得,并不是人人都需要这种恩惠的,光耀过于刺眼,亦是让人生厌。
许是时光安逸,西辞一颗心皆在孩子身上,珺林则全在她身上,便都未曾觉出玟陶的心境变化。
原是蝴蝶轻微的振翅,亦可掀起来日未知的风暴。
于他们修道者而言,是为因果。
临行前的一段日子,珺林几乎寸步不离西辞。只日日看着她隆起的小腹,本就温润亲和的面容愈加柔软慈爱,时不时便伸手抚上。
“你是不是很想让他动一动,感受一下?”西辞看着他面庞贴着自己胎腹,只挑了缕青丝逗弄他。
“自然想!”珺林被发丝撩得面上发痒,含笑着却又有些遗憾道,“医官说总也要两百年才能有胎动,如今才一白八十余年。我怕是要错过他的第一次胎动了。”
西辞挑了挑眉,“那也没办法,总之我答应你,但凡他有一点动静,便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珺林点点头。
此后,珺林偶尔处理公事,西辞便更多地出入第三十一楼,督促他们炼丹,亦向医官们讨要一些关于如何会胎动的医理。
这日,半夜时分,西辞从睡梦中痛醒,原本被珺林握着的手反手抓上腕间,用力攥着,双目微睁见,面上已经退尽血色。
“阿辞!”珺林瞬间清醒,正要传医官,却被她拦了下来。
“我无事,是小神龙!”西辞已经缓过劲来,拉过珺林的手覆在自己胎腹上,欣喜道,“他会动了,方才踢了我一脚。不想劲那么大,我都有些受不住。”
珺林闻言,几乎不敢置信。
“是不是嘛?”西辞咬着唇口,“你好好摸一摸!”
“是……”珺林感受的真切,当真是活泼闹腾的孩子,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动了好几下。
“厉害吧!还不到两百年,他便会动了。如此可满足啦,没遗憾了吧!”西辞喘着气,蹙眉忍着腹中翻腾的疼痛,言语中却依旧是止不住地欢喜,“扶我起来坐一坐,别窝着他。”
“你好好摸一摸,可是有力得很!”西辞咬着牙,“医官说……初时胎动厉害,可见孩子康健!”
珺林将她扶起,靠在软枕上,见她微合着双眼,面色灰败,额间亦是冷汗涔涔,只重新覆掌于她腹上,掌心灵力流转,缓缓贯入。
“这也太好动了!”珺林看着西辞这般模样,突然便觉得孩子还是老实些的好。
片刻,西辞呼出一口气,睁开眼来,刚想垂眸看看孩子胎动是何模样,却顿时觉得腹中婴孩已经安静下来,她隆起的小腹只是如一座小山丘般静静耸立,并未有书籍上说的时而这边鼓出一个包,时而那边鼓出一个包,好似海浪起伏连绵。
“他……怎么不动了?”
“动得太厉害,你都难受成什么样了,我让他睡了。”珺林有点生气。
“你让他睡了?”西辞初时还觉莫名,待眼峰扫过他掌间还未消失的灵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他第一次动,你且让他动舒坦了。何必如此心急催他入眠!”
“太不老实了!”珺林冲着胎腹道,“我先收拾一顿!”
“滚!”西辞已然恢复了精神,踢了他一脚,“小心我收拾你!”
“说想他动的是你,不想他动的亦是你。”
莫名地,珺林没有再说话,只定定望了西辞片刻,弹指灭了夜明珠,翻了个身朝一侧躺去。
暗夜中,西辞有些发愣,伸手戳了戳珺林背脊。
珺林没有理她。
西辞心跳得快一些,提了口气,继续摇了摇他肩膀。
珺林还是没有理她。
西辞收回手,咬着唇口道,“你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