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雪豹便直接使用了“剃鳞囚笼柱”,极残□□脆的刑法,抽尽她灵力逼她现了原型,然后从龙尾处最底层开始一片一片、一层一层拔掉鳞片。
“可愿意交出逆鳞?”
一开始是一片问一次,后来是三五片问一次,再后来则是剃一层问一次。
幼女傲骨天成,眼中蔑视,口中无言。
珺林赶到的时候,也是如今这个样子,她伏在地上,无有声息,只有龙尾微摆,显示出一点她的疼痛。
唯一不同的是,当年她倒在他怀里的瞬间,极轻地唤了一声“师兄!”
“师兄”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原是他最爱的称呼。
他道法早已有成,却为了陪伴她,重新拜入同一师门。兄者,亲也,她是他一手带大的,虽无血缘,却胜似亲人。这世间的爱侣夫妻,十中之九,由情开始,归于血亲,便算珍贵。而他们,是先有的亲情,后滋生的爱意。原本他们还会成亲,还会有孩子,如此再走向血亲。便比一般世人的爱情更深刻更珍稀。
当然,此刻的他们什么都没有。他们不过是见过一次面,于部族之上有着盟约的两族君主。
他将她从鲛人灯上扶起,一手揽着她,一手化出灵力给她滋养龙尾。
西辞当是痛晕的,耳鬓额角都黏着发丝,靠入珺林怀里的时候,五指间掉出一片龙鳞。
那龙鳞已经被掌中火锻化了一小半,边缘处有油脂冒出。
珺林看着那片龙鳞,半晌红着眼极轻地唤了声怀中的女子。
“阿辞!”他这样唤她。
原是他唤了一万年,想了一万年的名字,可是如今她清醒着,他能唤的便只有四个字。
——西辞神君。
“嗯?”
许是灵力的滋养,西辞醒了过来。她如今修为深厚,拔一点鳞片本也伤不到她什么,只是这委实是个皮肉搓揉的活,疼是真的疼。她一手拔鳞一手炼化,灵力真气便来不及消痛复伤,又连着忙活了两昼夜,当真有些受不住。
她尚未醒透,还迷迷糊糊着,只一心想着再炼化些,赶紧补好这灯便罢,让那心眼比针尖还小的人欢喜一回,然后谈谈正事。自然,这正事她已经占了上风。用她龙尾鳞片熬的灯油,莫说折煞这盏灯,简直折煞这座塔。要知道,当年百里雪豹一族拔了她龙鳞,后来她忍了九千年,出征丛极渊时是用他们阖族祭的旗。不过到底有条漏网之鱼,彼时师尊姑母皆劝,到底该族抚育过四君之一,且留个后,故而留下了一头将将百岁的百里雪豹,养在了央麓海底……
一想便扯远了,西辞回过神来无比熟练的卷上龙尾,伸手拔鳞。
“住手!”
一个声音在她头顶炸开,将她吓了一跳。
西辞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怀里,已经卷来的龙尾伤口正在逐一愈合,疼痛感也在一点点消散。她却大感不妙,能这般迅速愈合她的伤口,消去拔鳞之痛的人,修为至少和她比肩。
珺林神君!
她转头望去,果然是他。一双赤红的桃花目氤氲着水雾,与她四目相对。
西辞意念一动,整个人脱离了他身侧,往对面跃出数丈,同时还不忘龙尾横扫,将那人隔得远些。然后迅速收回龙尾,搂在自己怀里,将还有的七八片龙鳞拔下来。
“我让你住手!”珺林的身法亦是极快,她还没拔下一片,便被他过来钳住了手腕。
“再半盏就满了!这七八片差不多刚好能炼出这么些灯油。”西辞被他抓着挣脱不得,只催动灵力想要反掌脱出,于是珺林握着她手腕的掌心便也涌上术法。
一时间,两股灵力你推我挡,来回运转。半晌,西辞到底疲乏,败下阵来。只是言语间丝毫没有退让,“少半盏也无妨,左右帮你把灯点亮了。其他所毁之物也都寻来交给你的司工神使了,本君不欠你什么!”
“西辞神君本就不欠本君什么!”珺林松开手,托过西辞变小的龙尾,又输送了一点灵力,方才哑声道,“好好养着!”
话毕,竟将她整个横抱了起来,转瞬入了寝殿。
西辞伤了龙尾,虽已被珺林愈合了伤口。只是此刻现出双足,足腕到小腿一截,内里仍旧一阵痉挛,时不时就抽筋酸痛。左右也不是大事,她皱了皱眉忍过一波疼痛。
“可是腿上难受?”珺林掀开云被,竟是无比熟练地给她按摩。
本来,掀开云被的那一瞬,西辞掌间到脚尖都已经汇聚了灵力,只待他碰到那一刻,就直接震飞他。
却不料,他双手按上她足腕的瞬间,只觉一股温热柔和的灵力直入经脉,与先前给她龙尾疗伤时强劲且蛮横地扫遍她周身的灵力完全不同。先时那股子劲简直就是狂风骤雨施恩泽,也不管她是否有伤没伤,扫完便是。
此刻却如春风拂面,他的手从西辞足腕移至小腿后面正中的承山穴,四指只以巧劲压住正面,唯拇指指腹按在穴上,一缕灵力缓缓送入,然后再慢慢推向膝盖下方的足三里,至此灵力再不往上涌去,只随着他双手的按压来回疏通的她的小腿经络。
“好些没?”珺林低着头手下未停,开口却是带着歉意。
当年从黎岩山回来后,她因伤重昏睡数年,双足更是留下了这么个动不动便抽筋酸痛的毛病。原本道法大成后,也便再未听她叫嚷过,谁承想今日竟扯出了病根。
“嗯!”西辞早已收了灵力,只双目灼灼盯着着那双手。练的术法同自己不相上下,泡的茶胜过琼浆玉露,居然还会推拿按摩,这是连医道都修了吗……
无限感慨中,她突然缩回了腿,转过弯来。真真是好心机,装模作样生了三天气,将自己堵在门外,原就是要诓自己赔他的灯油。同是神族君主,说他不知道龙族尾上鳞片能替代鲛人鱼尾炼油,她是一百个不相信。如今入了他套,又来假惺惺各种施救安抚,当真是只阴险狡诈的狐狸!
“不许碰本君!”西辞扔出两颗丹药,“你脸色也不好,这药固本培元,是我父君所炼!当是还你此番救助本君一遭。”
按着以往,她当一脚将他踢出去,能动手绝不讲理。但到底想着那些圆毛,便只能委屈求全。
故而,她委屈就全道,“你方才救了本君,亦给本君解了劳乏,拿了这两颗药,我们亦算两清!”
“你便这么想同我两清?”珺林垂眸自嘲道,“今日是我不好,我回来晚了!”
西辞闻言,简直要窜起,将他从塔顶扔下去。你这明明缩在殿中,诱我上钩补灯油,如今得了便宜还要做出这么副好人温情的模样。
思至此处,她也懒得同他掰扯,忍着双腿又一波酸乏,咬牙直入主题。
“珺林神君,当日|本君不慎毁塔,后同您明面算清,彼时您欠了本君一个人情,可还记得?”
“记得!”珺林瞧她抱着双腿,双手胡乱地捏着,便知定是难受的厉害,只凑过去要放平了她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