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师冷哼:“他姓陈,陛下姓赵,我姓唐,他算我们哪门子亲戚?既然当初同意将孩子送走,那此后就不要再联系,眼看孩子长大了,出息了,他们又回来闹,这叫什么事?”
林婉兮语塞,这种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都没错,但就是处不来。亲兄弟因为嫡庶之分都要闹矛盾,现在赵子询还隔着一层,更加棘手。
林婉兮本来就没主意,唐师师强硬,她就按着唐师师的想法,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以前,杨家对拖欠赌资的人是怎么处理的?”
“第一次威慑,还不还,那就只能报官了。”林婉兮说着皱眉,“陈泰毕竟是世子的舅舅,要是报官,世子颜面上恐怕过不去。”
“他现在姓赵,不姓徐。”唐师师冷冷地说,“再说,就算是他亲舅舅,舅舅赌钱的时候不管,事后闹出来了,他又嫌丢人?敢赌,那就要玩得起,赢了就吹牛,输了就赖账,算什么英雄?”
唐师师平生最恨两种人,一种是有家有室还去青楼的,另一种就是逛赌坊的。对于这些人,唐师师见一个就恨不得收拾一个。现在陈泰坑唐家的钱,败坏赵家的名声,还敢自称是太子的舅舅,话里话外觊觎赵承钧的天下。
唐师师用力翻了个白眼,掷地有声道:“让他滚大牢里清醒去!”
第134章 矛盾
八月, 酷暑。徐太太躲在城墙根下,望着不远处巍峨宏伟的红墙,威风凛凛的侍卫, 惊叹又艳羡, 怎么都不敢靠近。
她的儿子, 现在就在这种地方生活。徐太太觉得骄傲, 隐隐也觉得不舒服。
儿子抱给别人,过得不好她肝肠寸断,过得太好,她心里也不好受。为什么这些荣耀不是生父带给他的, 而是另一个父亲呢?
徐太太想起被官府带走的弟弟,鼓起勇气, 想去宫门口问侍卫。上次赵子询来找他们的时候,给她带了一道令牌,说有急事时, 就带着这块令牌去东华门。那里的侍卫看到了,自然会安排人来见她。
徐太太不明所以,但是陈泰已经被关了一夜了, 徐太太一宿辗转未眠,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赶紧带着令牌来找赵子询。
徐太太战战兢兢靠近东华门, 东华门正在检查进出人手,没有人注意她。徐太太正要一鼓作气冲到前面, 一个太监忽然拦在徐太太前面,笑了笑,说:“敢问可是徐太太?”
徐太太刚才的勇气顿时跑了个一干二净,她看着面前这位太监的通身气派, 吓得浑身发抖:“是我。你要做什么?”
“不是杂家,是一位贵人要见你。”太监说着侧过半个身子,虚虚乜斜着她,“徐太太,请随杂家来吧。”
徐太太浑身哆嗦着被带到宫里。她看着一路红墙绿瓦,奇花异草,仿佛双脚都飘了起来。她怀疑她已经死了,要不然,她怎么能见到天宫一样的地方呢?
徐太太头晕眼花,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周遭这一切,是她穷极一生都无法想象的生活。领路的太监终于停在一座建筑前,徐太太抬头,看到上面写着铁画银钩的三个大字,“坤宁宫”。
徐太太不知道这座宫殿是谁住,但是看太监恭敬的态度,应当是极其尊贵的人。徐太太脚都软了,从侧门进入后,秀美飘逸的女子像云彩一样从两边飘来飘去,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只留下阵阵馨香。
徐太太越发怀疑自己在做梦。
太监停在一座大殿前,他没有进门,而是停在门外,恭敬地下拜:“娘娘,人带来了。”
过了一会,珠帘响动,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衫的女子从屋里出来,说:“娘娘开恩,进去吧。”
“谢娘娘。”太监说着,瞥了徐太太一眼,不轻不重地说道,“徐太太,进去吧。”
徐太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大殿的,进入后,她险些被里面的色彩晃晕。云锦堆叠,金玉满堂,站在其中,几乎叫人疑心这是梦境。尤其不真实的是上首的女子,她容貌惊人,皮肤莹白,长裙及地,绣绦逶迤,虽然挺着大肚子,可是丝毫不显臃肿,反而柔美的像会发光一样。
徐太太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这个女子美丽的出奇,更奇怪的是,隐约有一种熟悉感……
她好像见过这个女子。在哪里呢?
徐太太盯着唐师师发愣,周围的女子咳了一声,扶着徐太太跪下:“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行礼?”
徐太太被人摆弄着跪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竟是皇后!徐太太霎间吓破了胆子,诺诺低着头,再不敢抬头看一眼。
唐师师放下茶,说:“徐太太请起。来人,看座。”
杜鹃搬来一个绣墩,徐太太又被人摆弄着坐下。徐太太坐在绣墩上,觉得自己手和脚都不对劲了:“皇后娘娘,您……您贵人多忙,找妾身来做什么?”
唐师师笑了笑,倚在扶手上,不疾不徐说:“徐太太,好久不见。”
听到这个声音,徐太太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是你!”
徐太太想起来了,几年前在西平府靖王府时,徐太太进府给世子妃拜年,曾遇到过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子。那时候她还是个侍女,没想到,现在竟成了皇后。
徐太太内心感觉颇为复杂,她记性不好,可是这样漂亮的女子,就算想忘也忘不了。要不是侍女和皇后身份太过悬殊,徐太太见第一面的时候就该记起来了。
唐师师和徐太太有过一面之缘,她没在乎徐太太措辞上的失敬,说:“本宫今日请徐太太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请太太帮忙。”
徐太太一听,连忙说:“娘娘您说笑了,妾身有什么能帮得上您?您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唐师师微笑:“这件事,唯有徐太太能办到。前些天世子出宫,世子妃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想来,是去见徐太太了吧。”
徐太太顿时讷住,讪讪地说不出话来。唐师师没理会徐太太的不自在,继续说:“世子和徐太太母子情深,有天然的血缘羁绊,若是拦着你们不让见面,倒显得本宫很无情一样。但是,徐太太,人要有契约精神,既然答应了皇上,那就要说到做到。”
徐太太的表情难看起来,坐在绣墩上很不安宁:“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后以为我们贪慕皇家的权势吗?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情。妾身绝不贪皇家一个子,妾身之所以跟来金陵,只是因为爱子心切,想多看世子几眼而已。”
唐师师低头笑了笑,说:“本宫也没说徐太太贪慕虚荣。太太心疼儿子是人之常情,但是情不过法,世子姓赵,早就不再是太太的儿子了。徐太太若是舍不得儿子,那当初就该拒绝靖王;既然当时同意了,收了靖王府的好处,那现在,就不要藕断丝连。”
徐太太的脸色刷得变白。唐师师微微笑着,说:“皇上培养世子一场也不容易,从小给世子用最好的东西,请最好的夫子。这些年来衣食住行、读书习武,不说花费的时间、精力,仅说砸进去的银钱,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了。眼看皇上把世子培养出来了,徐太太跑过来认母子情深。徐太太,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徐太太脸从白转红,浑身火辣辣发烫。刚才她觉得皇宫明灿灿的,到处都在发光,但是现在徐太太只觉得刺眼,这里面所有东西都在嘲笑她!
徐太太蹭的站起身,她动作太猛,都把绣墩带倒了。杜鹃皱眉,在旁边呵斥道:“放肆!”
唐师师抬手,示意杜鹃退下。杜鹃行礼,静静退到另一边,但是看徐太太的目光依然不善。
唐师师面带微笑,说:“徐太太,听说你的弟弟被锦衣卫抓走了,这里面是一万两银票,足以支付令弟欠下的赌债。锦衣卫那边我已经派人去疏通了,想来过不了多久,令弟就能回家。不过,凡事有一有二,没有再三再四,剩下的钱徐太太不用还了,但是,我不希望再看到下一次。”
“来人,送徐太太出宫。”
宫女上前来引徐太太出门,徐太太避开宫女的手,浑身颤抖着,说:“不用你们扶,我自己会走!”
说完,徐太太头也不回,大步朝外走了。杜鹃看着徐太太的背影,气得直骂:“无礼至极,她算什么东西,敢在皇后面前摆谱?皇后好心替他们家还钱,她还委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