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师霍得回头,透过窗户,她看到那个她日思夜想,却又恨不得将其狠狠揍一顿的人就站在外面。唐师师眼眶一酸,立刻想往外跑,赵承钧吓了一跳,赶紧指示宫人:“快将皇后拦住。”
唐师师的宫女们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扶住唐师师。赵承钧大步穿过人群,看都没看两边的赵子询、周舜华、姚太后,就那样坦然地从他们中间穿过,径直走向唐师师。
“都说了多少次,你不要动,安心坐着。肚子痛不痛?”
唐师师摇头,眼泪吧嗒一声落下来了。赵承钧看着无奈,轻轻擦去她的眼泪,说:“我说了,很快就会回来。”
赵承钧眼里只有唐师师,仿佛剩下的人压根不存在。赵子询看到赵承钧的那一刻脸色就变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完败,他回头四望,果然,坤宁宫外站满了陌生的面孔,甚至连刘吉都全须全尾站在回廊下,看到赵子询的目光,他还和善地对赵子询笑了笑:“世子,久违。”
刘吉一出宫就被赵承钧的人接应到了。刘吉见了赵承钧后长吁短叹,毕竟养了十来年,怎么能没有感情。谁能知道,竟然全部都被赵承钧说中了呢。
赵承钧受到暗算是真,但是受伤是假。他装作重伤,以养伤之名不让人探望,然后自己带着心腹悄悄回京。
京城里的事情,比他最糟糕的构想,还要让人失望。
赵子询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刘吉,赵子诰,唐师师,甚至连她未出生的孩子,赵子询都不肯放过。理智上赵承钧知道赵子询是对的,要想坐稳江山,必须斩草除根,可是情感上,赵承钧无法接受,这就是他培养了十二年的孩子。
赵承钧离开京城的时候就在想,如果这次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这次赵子询愿意好好护着唐师师母子,等回来后,他会封赵子询为靖王。他收养赵子询时封他为靖王世子,理所应当,应该由赵子询继承靖王王爵。
赵承钧越不过人性,做不到将亲生儿子和养子同等对待。可是,他也没打算亏待赵子询。
结果,赵子询就这样对待唐师师。
唐师师见到赵承钧的时候才敢相信他真的没事,她将这段日子所有的担忧害怕、忐忑难安全哭了出来。唐师师越哭越气,也不看手边是什么,直接拿起来朝赵承钧扔去。
“你个没良心的,这么长时间,你就不能给我传个消息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赵承钧看见她的动作,连忙将碗从她手里夺过:“小心划伤手。有没有伤到手指?”
唐师师拿东西砸他,赵承钧不忙着躲,反而关心唐师师有没有伤到手。赵承钧其实也很无奈,他当然传话了,并且好几拨人,来来回回在唐师师耳边说了好几次。谁能知道,她没听出来,还觉得对方在安慰她。
但是这些话唐师师听不进去,赵承钧只能认错,一边给她擦泪,一边说:“没错,都怪我。别哭了,对孩子不好。”
唐师师好容易抽抽搭搭止住泪。赵承钧将自己的大宝贝哄好后,这才看向下面那几个人。
赵子询、周舜华已经被人控制起来了,姚太后也被人束缚着。赵承钧叹了口气,问赵子询:“为什么?”
赵子询被人用刀指着脖子,一动都不能动。他听到这些话,觉得十分可笑。
事到如今,赵承钧竟然能问他,为什么?
可笑,可叹,可悲。
赵子询闭上眼,完全不屑于解释:“成王败寇,终究是我棋差一着,不及你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装假惺惺。”
赵承钧的人听了,简直气得手迸青筋。赵承钧居高临下,遥遥看着赵子询。这一刻,他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那个瘦小敏又警惕的八岁孩子。
那时候赵承钧才十五,正值人生从云端落入低谷的冲击期。他的父亲死了,母亲死了,手足兄弟都死了。而他一个人在陌生荒凉的西北,朝不保夕,自己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下一天。
徐经因为救他而死,赵承钧欠他一条命,便替徐经将儿子养大成人。赵承钧看到那个孩子眼神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孩子很像他。
聪明,但也危险。
可是赵承钧最终还是收养了他,多年来以王府世子培养,无论物质上还是教育上,没有亏待过一丁点。他以为这个孩子会长成他理想的模样,但是,没有,反而渐行渐远。
矛盾和分歧日积月累,已经侵蚀了他和赵子询的父子情分,唐师师的到来,只是最后一道催化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