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哪门子的春秋大梦呢,想都别想。
唐师师心里不住翻白眼,表面上却一脸诚恳,嗯嗯应是。姚太后一辈子以宗族为重,视自己与姚家为一体,完全没想到天底下还有唐师师这样自私的人。姚太后恩威并施,觉得把唐师师彻底拿捏住了,就端起茶盏,露出送客之意。
唐师师很识趣,不等姚太后发话,就主动请辞。唐师师走出宫门后,发现时间还早,日头刚刚挂到半空,离她和赵承钧约定的午时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今日赵承钧在吏部交接,出来的时间早不了。唐师师看了看天色,懒得再等,于是让人去六部传信给赵承钧,不必来宫门接她了。之后,唐师师登上王府的马车,吩咐车夫:“去北门桥。”
本朝礼教森严,不允许女子抛头露面,而且出门必须有男子陪同。但是回娘家没那么多讲究,只要征得公婆同意就行。唐师师公婆都在太庙里,嫡婆婆刚刚才见过,反正没人敢说姚太后的不是,唐师师也不管那些条条框框了,打算自己回去。
车夫应了一声,问:“王妃,您怎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金陵城依山傍水,秦淮河横穿东西,沿内秦淮西段是功臣贵戚的住所,两岸多有皇子公主、达官贵人,靖王府就在风景最好的新桥附近。而北门桥,就有些偏远了。
唐师师不置可否,给了唐家的地址,说道:“去便是了。”
“遵命。”车夫应了一声,驭使马匹调头,殷勤道,“王妃坐好,小的这就走了。”
第108章 娘家
唐家,门房开门,听到是唐师师来了,怔了一下,才往里传信:“老爷,夫人,大喜事,大小姐回来了。”
唐师师坐在车中,听到门房的话,自嘲地笑了笑。
她不在家这些年,苏氏都堂而皇之称夫人了,连“二夫人”都不愿意屈就。可见苏氏这几年如何嚣张。
“夫人”是朝廷给诰命夫人的尊称,按理是不能随便叫的。但是这些年奢靡享乐之风兴起,全民追捧金银,连官宦皇室也公然放债开店。世人重利,礼教便会没落,称谓、衣着等限制,慢慢也没那么严格了。
唐家便是其中代表。家里有钱,安态1便十3”什么风光就叫什么,连苏氏一个妾室,都敢自称“夫人”。
门房进去禀报后,没一会有人出来拆门槛,引着唐师师的马车停在二门。唐师师下车后环视四周,果然,处处充斥着一种财大气粗的嚣张感,唐明喆就差把“有钱”这两个字涂在墙上。
丫鬟引着唐师师走向正厅,才刚走近,唐师师就听到屋内传来唐燕燕夸张的笑声。
丫鬟给唐师师掀起门帘,唐师师迈入门槛,看到屋里金玉满堂,富丽堂皇。唐明喆和苏氏坐在雕花黄花梨太师椅上,齐景胜坐在客座第一位,唐燕燕亲昵地依在齐景胜身边,看那架势,恨不得绕在齐景胜胳膊上。
他们看到唐师师进来,好几人忍不住站起身。齐景胜目光怔然,苏氏暗自打量,而唐燕燕十分做作,她捂住嘴巴,故意高声问:“大姐姐,你怎么才来?”
唐师师飞快地扫了一圈,没有看到林婉兮的身影,脸上表情瞬间就冷了。她心情不好,口吻也说不上友善,道:“我出门的地方离这里比较远,路上堵。”
唐燕燕长长“哦”了一声,善意地替唐师师圆场:“姐姐刚来京城,一定还没找到好地段,住的很远吧。这又没什么关系,姐姐你不用不好意思。京城的地价实在太贵了,寸土寸金,要是只是贵还没什么,关键有些地方,有钱都买不到。”
唐师师笑笑,赞同道:“没错,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唐燕燕更开心了,上前挽着唐师师的手,抱怨道︰“住在京城真麻烦。幸好齐哥哥考中了举人,公公婆婆找人托关系,在国子监附近买了屋宅。国子监里面全是有权人家的子孙,附近的屋舍特别紧张,我找了好久,才给爹娘找到这处宅子呢。”
唐师师笑了笑,友情地纠正她:“如果你指的是苏氏,你应该叫她小娘。”
唐师师这话一出,屋内都安静了。最后,唐明喆咳了一声,威风八面道:“行了,都坐吧。过一会就开饭了,钱致家的,你去请大夫人过来用饭。”
钱致家的媳妇应了一声,转身往屋外去了。唐师师听到唐明喆去请林婉兮,心头的火这才暂且压下。
唐师师压着裙子坐下,唐明喆朝后看了看,只见跟着―堆丫鬟,没看到任何男子。唐明喆问:“大姐儿,你的夫婿呢?”
唐师师随口回道:“他今日在朝中有事,来不了了。”
唐明喆应了一声,语气中的失望十分明显。唐燕燕昨天就把唐师师的事传回家里了,女眷们都惋惜大小姐那么好的品貌,却没挑到好人家,唐明喆却觉得未尝不好。
嫁给少年人,无论从商还是从政,少说都要奋斗二三十年,等大权在握的时候,唐师师也老了。但如果一开始就嫁给大权在握的男人,立马省了中间的等待时间,而且老夫少妻更容易偏宠,唐师师想要什么,撒撒娇,不就成了?
这可比少年郎的回报率高多了。唐明喆一反常态,十分期待唐师师回娘家。他今日左等右等,好容易等到唐师师过来,却遗憾地发现只有她一个人。
更遗憾的是,唐师师的夫婿,看起来混的并没有唐明喆想象中好。
唐师师的马车很简朴,从家里到北门桥需要这么久,可见住处也很偏远。虽然唐师师服饰华丽,奴仆众多,但是衣服能花几个钱,而且唐燕燕昨天说了,这些衣服是她出钱买的。
唐明喆越打量越失望,下意识地,他连唐师师身后的奴仆也轻视了。雇下人能花几个钱,唐家十两银子就能买一个丫头。一个人的马车,衣服,行头,才是真正反映实力的。
他们刚刚坐好,外面传来丫鬟的问安声,唐师师听到声音,蹭的站起身:“娘!”
几乎同时,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林婉兮看到果真是唐师师,眼泪瞬间扑簌落下:“师师。”
唐师师看到林婉兮的时候眼眶一酸,差点也落下泪来。六年了,她不敢想也不敢问,憋着一口气往前走,就怕自己稍微松懈,就再也见不到林婉兮了。林婉兮比她进宫的时候更瘦,眉目郁郁,好在除了气色不好,并没有其他毛病。
林婉兮抱住唐师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住地唤唐师师的名字。丫鬟们认出来这是王妃的生母,上前扶住林婉兮,小心地侍奉林婉兮坐下:“夫人,哭太多了伤身。您先坐下,有什么话慢慢说。”
林婉兮和唐师师母女相认,齐景胜看着,眼中露出落寞之色。苏氏察觉到齐景胜的不对劲,眼神眯了眯,温柔笑道:“大夫人,大小姐难得回来,勿要因为哭耽误了时间。大小姐出门一趟不容易,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了,多说说话,不要做悲戚哭丧之态。”
林婉兮听到,生怕唐师师被她影响了心情,赶紧止住泪水。唐师师瞧见母亲的样子就心疼,她淡淡瞟了苏氏一眼,说:“无妨。我和婆婆分开住,平时不用侍奉长辈,想回娘家自己就能做主,用不着请示别人。”
苏氏笑了:“这倒好。差点忘了,大小姐嫁给了官老爷,和燕燕这种做人媳妇的自然不同。”
说起官老爷,林婉兮又想哭了。昨天苏氏似笑非笑地将街上的事透露给林婉兮,还特意说明,唐师师夫家的儿子和齐景胜―样大。林婉兮一生就这一个女儿,平时疼惜的比眼珠子都厉害,骤然得知唐师师嫁给了一个年龄足以做她父亲的男人,如何能受得了。
昨天林婉兮哭了一晚上,今日她暗暗告诫自己,在女儿面前一定要摆出笑脸来,不能再惹唐师师伤心。可是林婉兮的眼泪不争气,苏氏只提了一句,她就忍不住了。
林婉兮赶紧把泪擦干,对唐师师笑道:“没事,嫁人了好。姑爷有职位在身,凡事不用你亲自动手,还不用伺候婆婆,这是多好的日子。”
唐师师想了想,没印象赵承钧有什么官职,于是如实说道:“他现在还没有官职呢,说不上官老爷。”
唐家的人一起感叹。唐明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姑爷未曾授官,那家中叔伯父兄,总是有职位在身的吧?”
唐师师仔细回想,赵承钧的父亲是皇帝,哥哥也是皇帝,好像都没有官职。她回道:“他父兄都无官,叔伯好像有,但是都在外地,而且许多年不来往了。”
这是实话,藩王无诏不得回京,而且不允许私下来往。两个手握重兵的藩王相互勾结,想干什么,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