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师点头,漫不经心道:“是啊。有点远,路上堵,父亲不会嫌我来晚了吧。”
唐明喆被堵得一噎,唐师师之前说过路远,那时候他们不知道唐师师身份,误以为是唐师师夫家不好,住的偏远。谁能想到,唐师师竟然是夫家太好了,所以才住的远。
唐明喆尴尬地笑,林婉兮听到唐师师要回去看孩子,急忙说:“你们竟然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在家,快回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们。对了,孩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叫赵子诰,太后娘娘给挑的名字,现在十个月了。”唐师师握住林婉兮的手,说,“娘,我们今天先走了,等改日我带着诰儿来看你。”
林婉兮一口应下,对唐师师说:“外面天气冷,小心把孩子冻着,等天暖了你再来也无妨。”
“从西北到金陵那么远我们都走来了,唐家这点路哪里走不了?”唐师师说着用帕子掩了掩唇角,不紧不慢说道,“可惜唐家是苏姨娘管着门,我想接娘亲去王府看孩子,都要经过别人的同意。罢了,既然父亲信任苏氏,我们这些小辈多嘴什么?娘亲……”
赵承钧听到这些话既无奈,又觉得好笑。唐师师这个性子啊,真是得理不饶人,娇气的过分。果然唐明喆听到后坐不住了,他飞快瞥了赵承钧一眼,见赵承钧丝毫没有责怪唐师师的意思,立马接话道:“师师啊,你久不回家,不知道家里现在的安排。管家权早就给林氏了,苏氏不过替你娘管着事。”
唐师师“哦”了一声,轻轻道:“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苏姨娘这些年又要照顾弟弟,又要帮我娘管事,恐怕累的不轻。杜鹃,给苏姨娘包一个封红做赏金,以后,就不牢苏姨娘帮我娘分担了,姨娘专心照顾弟弟就行了。”
唐燕燕脸色骤然变化,唐师师这是什么口吻,她在打发下人吗?苏氏主持唐家十来年,以前连唐师师都要在苏氏手下讨生活,现在唐师师不过是嫁人风光了些,竟敢这样对待苏氏?
唐燕燕气得要死,可是唐明喆眼睛都不眨,一口应下:“这是自然。王爷王妃尽管放心。”
赵承钧见唐师师气终于出够了,才不疾不徐道:“好了,我们走吧。”
唐师师跟着赵承钧起身,唐家众人一起站起来送两人出门。赵承钧去外面检查马车,林婉兮趁着在二门等车的机会,悄悄和唐师师说:“师师,你就这样和靖王说话?”
唐师师被问得懵了一下,她仔细想了想,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冒失的话。这是在外面,唐师师顾忌颜面,在王府里她还要更过分呢。
唐师师说:“没什么呀,他不在意这些的。”
唐师师说的理直气壮,林婉兮欲言又止,担忧道:“那你也太随心所欲了,哪有你这样和夫婿说话的?以后你要小心些,男人都喜欢贤良大度的,皇家更是讲究多。你今日当着王爷的面指责苏氏,说不定会让王爷觉得你骄纵善妒。娘这里一切都好,用不着你出头,你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
“我知道。”唐师师在心中叹气,她握住林婉兮的手,说,“他不是那种伪善的人,我也无需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我既然当了王妃,替你说一两句公道话还是使得的,要不然我做什么王妃?他对我很好,诰儿也很好,娘你只管安心享受就是。”
林婉兮听到这里微微放心,这时候马车来了,唐明喆跟着车走到唐师师身边,亲切慈爱地对唐师师笑道:“师师啊,你是这些孩子中最像为父的,为父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最喜欢你。你不在这些年,为父和你娘想你想的厉害,以后,你要常回家看看。”
唐师师冷冷笑了笑,都懒得给唐明喆正眼,直接转身对林婉兮说:“娘,我走了,过几天我来接你。”
“哎,好。”林婉兮关切地看着唐师师,“等你忙完了再来,我这里不着急。”
唐明喆恨铁不成钢瞪了林婉兮一眼,又对唐师师笑道:“王妃要多回唐家,你要是一个人带孩子忙不过来,让你娘和苏氏去王府帮你。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客气。”
唐师师充耳不闻,赵承钧走过来,听到林婉兮和唐明喆的话,应道:“多谢岳父岳母。我们今日先走了,改日回来孝敬二老。”
唐明喆见状颇为唏嘘,女儿全程拉着脸,反倒是贵不可言的女婿礼数周全,毕恭毕敬。赵承钧和唐明喆、林婉兮打招呼后,扶着唐师师上车,随后他没有骑马的意思,竟然也跟着登车了。
唐师师看到赵承钧竟然跟上来,眼睛都瞪大了。赵承钧暗暗扣住唐师师的腰,含笑在车窗中对二老告别:“我们走了,岳父岳母回去吧。”
唐师师看着赵承钧的模样就知道大事不妙,她试图用眼神和父母求助,然而唐明喆欣慰地看着他们,连林婉兮都悄悄用帕子擦拭眼角,感叹女儿果真嫁了个好人。赵承钧就这样端着庄重得体的笑容离开众人的视线,等马车驶出唐家后,赵承钧笑容转深,反手将唐师师压在车厢座位上。
马车里没有任何丫鬟,赵承钧将唐师师两只手都圈住,悬在她上方,悠悠问:“王妃,这是怎么回事,你不解释一下?”
唐师师试图挣扎,然而两只手像被铜墙铁壁困住了一般,完全撼动不得。唐师师一边挣扎手腕,一边滴溜溜转眼睛:“没什么呀,我又没说错。”
还不承认。赵承钧伸手探向唐师师腰迹,唐师师怕痒,一边笑一边躲:“别闹,外面还有人呢。他们又没问你是谁,只问我你官职大不大,父兄没有没有高官,我一想你好像没当过官,就只能如实回复啊。”
无论发生什么,唐师师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没错。赵承钧都被她气笑了,他上身压低,紧紧盯着唐师师,问:“那年纪呢?要是我今日不来,你就打算告诉你父母,你嫁了一个没官没职、年纪还大的男人?”
“你确实比我大,又不是我冤枉你。”唐师师扭了扭腰身,忽然意识到什么,挑眉看向赵承钧,“说了半天,你最在乎这一句?你该不会在吃齐景胜的醋吧?”
“没有。”赵承钧矢口否认,“我又不是无事可做,怎么会做这样无聊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并不在意。”
唐师师高兴,立刻道:“好,那我就不说了。”
赵承钧沉默片刻,幽幽道:“你还是说吧。”
其实他在意的很。
唐师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唐师师也不急着坐起来了,她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躺在马车座位上,似有所思道:“我记得,许久之前,似乎有人和我说过,等过几年风声过去,就放我出府,让我和齐景胜完婚。”
赵承钧眼睛缓慢眯起,他明知道唐师师在激将他,但还是被她得逞了。赵承钧光听着这些字眼就刺耳不已,可是他也知道,怨不得别人。
因为这是他自己说的。
当时唐师师才刚刚进王府,赵承钧一心防备唐师师勾引赵子询,听到这个女子的过去后,赵承钧生出些怜惜,便允诺等事情了结,放唐师师自由。谁能知道,赵承钧成功防住了赵子询,却把自己栽进去了。
原来这世上有些事情,明知道是毒酒,也愿意睁着眼睛饮下。她便是他戒不掉的毒。
唐师师见赵承钧脸色不好,显而易见非常在意“完婚”那两个字。唐师师莞尔一笑,忽然主动伸手,挂住赵承钧的脖颈,说:“我和他早就不可能了。他娶了我的妹妹,即便没有你,我此生也再不会和他产生交集。他已婚,我已嫁,就这样两不相干,各自欢喜,也挺好的。”
唐师师活动,赵承钧就顺势松了手,让她抱在自己身上。赵承钧当然知道唐师师已是靖王妃,无论如何,都不会和齐景胜发生什么了。但是,他一想到唐师师和另一个男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年少时曾心无杂念地喜欢过对方,赵承钧就如鲠在喉,难以介怀。
赵承钧也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心情,问:“你们两人相伴那么久,最终却失之交臂,你不会遗憾吗?”
“有什么可遗憾的?”唐师师轻哼一声,道,“最开始我同意订约,是因为他是我能接触到的男人里,前程和人品最好的。但是后面我被召选入宫,他没怎么反抗就同意换亲,恐怕人品也没那么好。买卖不成仁义在,散了就散了,以后各奔前程喽。”
赵承钧听到眉梢动了动,但什么都没说。以赵承钧今日之见,齐景胜当初未必没有反抗,只不过唐师师连见都不愿意见他,齐景胜无论有什么话都传不到唐师师这里来。慢慢的,齐景胜就没力气反抗了。
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抗争,坚不坚持,又有什么区别。
唐师师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绝情。
赵承钧暗暗叹息,但是他不会帮前情敌说话,便由着唐师师误会下去。同时赵承钧也相信了,唐师师对齐景胜确实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她没有对任何人动心,包括赵承钧。曾经齐景胜是唐师师能接触的人选中综合评分最好的,现在,这个人换成了赵承钧。
但是没关系,赵承钧会让自己一直是最佳且唯一。他侥幸比齐景胜多几年阅历,早已拥有了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
赵承钧想到这里慢慢平静下来,他扶着唐师师的腰坐起来,替她整了整杂乱的衣物,说:“都过去了。以后有你,有孩子,这才是我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