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更要嫁给我。”赵承钧眸光深深看着她,低声说,“你嫁给我,就能报仇了。今后,你可以住我的府邸,挥霍我的钱财,对我呼来喝去,耀武扬威,不高兴了甚至能打骂我的孩儿。除此之外,你怕是不会有这种报仇的机会了。”
唐师师想忍着,但还是没忍住,噗嗤一笑:“你倒是强盗逻辑,这样一来,我不嫁你反而是错?”
“当然。”赵承钧也笑了,握住她的手,深深望着唐师师的眼睛,问,“你愿意吗?”
唐师师脸色微红,她端着架子,极细微、极快速地点了下头。
赵承钧眸中的光如同星辰炸裂一般,星星点点的光芒铺陈开来,温柔坚定,又势在必得。赵承钧手微微抬起,似乎想要拥抱她,但是顾忌到她肚子里有孩子,胎像还不稳,再次放下了。
最终,赵承钧克制地给唐师师拉高被子,说:“你这几个月受惊过度,胎像不稳,接下来最好静养。册封的事我会安排,朝廷那边不必担心,一切有我。只是有一点,你身体虚弱,婚礼一切从简,凤冠霞帔、六礼合卺等繁文缛节,能省则省,你明白吗?”
唐师师点头:“我明白。”她嘴上说着理解,其实心里不无遗憾,哪个女子不梦想自己的婚礼和嫁衣呢,可惜,她的婚礼势必要潦草收场了。
不过唐师师转而想到靖王妃这个名头,瞬间将所有遗憾都抛到一边。和靖王妃所代表的锦衣玉食相比,任何细节都不重要,就算不办婚礼也没什么大不了。
唐师师电光火石间想到姚太后,但是她转瞬就将这些烦心事抛开。赵承钧说了,他会搞定册封、成婚等一系列琐事,唐师师只需要等待最终成果就好了。姚太后,宗人府,宫廷和靖王的恩怨,都有他撑着。
这种什么都被人安排好,永远不需要耗费心思争夺东西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赵承钧确实不欲大办,如果可以,他甚至想领了册书就结束。一来赵承钧不喜欢吵闹的场合,二来唐师师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折腾,不如一切从简,让她安心养胎为上。但是赵承钧知道有些女子极其看重婚礼,他怕唐师师介意,特意提前告诉唐师师。现在看唐师师脸上并无不悦之色,赵承钧微微松了口气,内心已经有了大致轮廓。
赵承钧从肃州急行回来,外面有好些事要安排,现在还多了婚礼这一项。赵承钧大致安抚唐师师几句,就要到外面处理事情。他从床边站起来,止住唐师师要起身的举动,说:“你好生养胎,以后行礼问安等规矩一概不必做了。我先走了,等晚上再来看你。”
唐师师确实担心滑胎,她见状不再执着,靠在软枕上,目送赵承钧离开:“恭送王爷,王爷慢走。”
赵承钧嘱咐了一句好生养着,就大步往外走。快出门时,他忽然身形一顿,看向花盆。
唐师师不明所以,跟着看向墙角。接触到那盆泛黄的花草时,唐师师指尖一抖,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她最开始时无法接受怀孕,曾自己配了一副打胎药。好像,就倒在这里。
第75章 出局
赵承钧回头, 目光沉沉地盯着唐师师:“唐师师,这是什么?”
唐师师许久不见赵承钧,再加上他刚才一直耐心和气, 有求必应, 唐师师便觉得赵承钧脾气变好了。直到现在, 唐师师才发现并不是。
他依然是他,他温柔体贴,只是因为他愿意而已。
唐师师不由紧张地攥紧手指,眼珠悄悄转动。赵承钧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身上, 压迫感十足, 唐师师在这样的视线下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只能支吾道:“我……我又不种花, 我哪里知道花盆里是什么。兴许是花肥吧。”
“花肥?”赵承钧眼睛幽暗深沉, 仿佛漩涡一样, 看得让人心慌,“归尾, 红花, 丹皮, 俱有活血滑胎之效,我怎么不知道,还能做花肥?”
唐师师听到赵承钧说出这些药名,眼睛都瞪大了。这确实是写在方子上的草药, 唐师师自己都认不出来哪个对应哪个, 赵承钧只是看了眼药渣, 竟然能认出来?
赵承钧主业真的是打仗吗,他对女子之事的了解,未免太详尽了。
赵承钧连着说对三种药名, 唐师师不敢胡诌,嚅嗫道:“竟然是滑胎药吗?我也不知道。我从没有注意过花盆,不曾留意谁在里面倒了东西……”
赵承钧轻轻点头,说:“好,你不曾留意,你的丫鬟总知道。来人,叫……”
“王爷!”唐师师着急,慌忙打断赵承钧的话。赵承钧冷着脸看她,唐师师手指紧紧攥着锦被,僵持片刻后,唐师师的气势颓败下来,垂头道:“是我。她们什么都不知道,王爷没必要迁怒她们。”
赵承钧气极,表面越发平静。他目光沉沉,问:“为什么?”
偷偷隐瞒自己怀孕之事,在众人面前否认孩子的父亲,赵承钧都忍了。但是花盆里的堕胎药直接引爆了赵承钧的怒火,他可以忍受唐师师瞒天过海,但决不能忍受她意图打掉这个孩子。
如果不是她怀孕的事被人发现,唐师师打算怎么办呢?瞒下肚子里的孩子,然后偷偷喝药流掉,等赵承钧回来后,依然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糊弄他?
他在她心里,就这样无关紧要?他们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这一步,唐师师却连通知他这个父亲都不想。他知道唐师师同意嫁给他是为了名利,可是利益之外,连一丁点的真心都没有吗?
赵承钧缓慢走回来,停在床前,俯身抬起唐师师的下巴:“唐师师,告诉我,你原本打算做什么?”
赵承钧眼睛幽深,里面似乎压抑着千军万马。唐师师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害怕,她想要偏过脸,可是赵承钧不放手,她只能在他直白的迫视下,近乎躲避地垂下眼睛。
唐师师睫毛不住颤动,她是想过流掉这个孩子,然后抹除所有痕迹,这样谁都不会知道她曾怀过孕,一切都会天衣无缝。可是在做决定的那一刻,她还是后悔了。
唐师师没有喝药,而是将那碗来之不易的汤药倒掉。滑胎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连煎药的杜鹃也不知道。她本以为这件事会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没想到,竟然被赵承钧发现了。
他自然是该生气的。他为了孩子抛下军务,不远千里赶回王府,甚至为了给孩子一个体面的出身,不惜承诺立唐师师为正妃。他愿意容忍唐师师的一切幺蛾子,而唐师师却想着害死这个孩子。
唐师师眼中扑簌掉下泪来,说:“那我能怎么办呢?你走的毫无声息,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还嘱咐刘吉端来了药。我要是留下孩子,我成了什么?礼教如此严苛,我就算不怕别人说闲话,也该想想我的父母,能不能允我做这等自轻自贱之事。”
赵承钧冷冰冰看着她的眼泪,道:“好好说话,不要转移重点,哭这一招不管用。你如果害怕名节受损,大可以悄悄告诉刘吉,为什么要自己瞒着?如果不是怀上了这个孩子,如果不是孩子被人发现,你是不是打算,将一切都装作没有发生过?”
“本来就该如此。”唐师师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抬头用力瞪了赵承钧一眼,“如果不是我怀孕了,你本也不会承认我。你能划清界限,凭什么我不能?”
赵承钧气得手上青筋都爆了出来,眼睛黑亮逼人:“你可真是好得很。药哪里来的?”
唐师师不说:“我不知道。”
赵承钧眉梢微动,紧紧盯着她:“你再说一遍?”
唐师师不敢,她突然觉得肚子疼,捂着小腹弯下腰去。赵承钧被她的动作打得措手不及,他皱着眉,说:“不要搞花样。用装惨来转移视线,太低劣了。”
唐师师捂着自己的小腹,用力抿着唇,许久没有说话。赵承钧真的被吓到了,赶紧坐到床边,扶住她的肩膀:“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肚子疼。”唐师师顺势靠在赵承钧身上,说,“不过不严重,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赵承钧垂眼盯着唐师师的侧脸,盯了好一会,问:“现在呢,好些了吗?”
唐师师含含混混应是。赵承钧有气没处发,她未免太胆大妄为,不想承认他们的关系,甚至还敢流他们的孩子。赵承钧打没法打,骂没法骂,甚至连话说的重些,她都会肚子疼。
真是报应。他为人冷漠,不择手段,刚才当众给奚家母女没脸,结果转眼就在唐师师这里受气。这就是天道好轮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