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水端的很平,时不时又有些细节,让每个女子都觉得自己才是不同的。总之,很热闹。
这几天由于卢雨霏出门,暂时不在府中,纪心娴和任钰君的斗争更是白热化。谁都想争夺头筹,抢到王府中的第二把交椅,卢雨霏一出门,纪心娴就跳起来了。
纪心娴大张旗鼓拜访任钰君,任钰君本以为这厮又是来炫耀的,结果纪心娴规规矩矩坐了一会,末了送上一张帖子。
“春暖花开,不忍辜负佳期,谨邀任姐姐于四月十七夜湖边赏花,敬备薄酌,恭候玉驾。”
任钰君看到上面的日期,微微皱眉。
四月十七?这么巧?如果任钰君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罢了,然而她偏偏记得,四月十七是周舜华生日。
纪心娴在这一天邀请她做客,还订在夜晚,这真的是巧合吗?
这当然不是巧合,唐师师看着自己眼前的帖子,随手扔到废纸篓中。杜鹃见到,说:“姑娘,纪美人和您素无来往,这次突然邀请您去赏花赴宴,恐怕不怀好心。姑娘不去也好。”
“谁说我不去?”唐师师说,“有人请客,为什么不去。准备衣服,明日我去见见这些老熟人。”
杜鹃迷惑地歪了歪头,她见唐师师毫不留情地将请帖扔到纸篓里,便以为唐师师不想参加。结果,听唐师师的意思,这次赴宴她一定会去。
这是为什么?杜鹃隐约觉得不对劲,但是她想到这几日唐师师一直赋闲在家,可能是憋得闷了,才想出去散散心。杜鹃觉得这个想法很有道理,她自以为找到了解释,马上便将可疑之处抛过了。
杜鹃去准备明日见客的衣服,唐师师坐在罗汉床上,慢慢绣荷包。她在荷花蒂上补了最后几针,这幅清雅的荷花并蒂图便绣完了。
唐师师里外翻看,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后,才拿出香料,慢慢塞到荷包中。
纪心娴在四月十七给任钰君下帖子并不是巧合,纪心娴和周舜华不亲近,并不知道周舜华的生日,但是唐师师知道。
唐师师非但知道这一天是周舜华的生日,还知道赵子询会在这一天去湖边小筑思念周舜华,更甚者悄悄离府,顶着露水和夜色,翻越重重山峦,就为了去南山见周舜华一面。两个人温存一会后,赵子询又趁着晨光掩护,悄悄回到王府。
从西平府到南山大概需要两个时辰,赵子询折腾一个来回,基本一夜无法合眼。但谁让赵子询心甘情愿呢,越是见不到,赵子询对周舜华的感情反而越浓厚。
唐师师从目录中预知了这段浪漫的“春夜奔袭”,她觉得这种行为纯属闲得发慌,大半夜不好好睡觉,折腾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大概俗人没法欣赏男女主的爱,反正唐师师觉得有病,并且决心替他们改一改。
唐师师先是若有若无地暗示纪心娴,让她在四月十七这天邀请任钰君赴宴。唐师师对纪心娴十分信得过,有纪心娴这个事儿精在,任钰君一定一晚上都无法脱身。捆住这两个隐患后,唐师师再偷偷给赵子询下药,趁他神志不清时,唐师师装扮成周舜华的样子出现,一定能一举拿下赵子询。
而且赵子询为了不被人打扰,这一天身边没有带任何侍卫,独自在湖边小筑借酒消愁。这又方便了唐师师,天时地利人和兼备,唯一的问题便是,唐师师要如何下药。
一个月前唐师师和吴婆婆要药,之后她就一直在想如何下药。前几天,唐师师终于拿到了药丸,她的计划也渐渐成形。
四月十七,唐师师换了身浅淡的衣服,去湖边赴宴。纪心娴早就到了,她看到唐师师,愣了一下,随即意味不明地笑了:“唐姐姐来得真早。稀奇了,唐姐姐往常最喜欢艳色,今日怎么穿的这样素淡?”
唐师师神色淡淡,说:“天都黑了,又没有人看,我穿什么衣服有何区别?”
纪心娴笑着问:“唐姐姐这话说的,你容貌姝丽无双,无论浓妆淡抹都是花中之魁。唐姐姐应该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才对,为什么如此消沉?”
唐师师曾经是风光无二的大红人,在所有女子中独占头筹,然而最近唐师师却不顺心。一个月前她莫名其妙解了书房的职,官方给出来的说法是养病,可是唐师师面色红润,身体健朗,哪里有生病的样子?眼看都“养病”一个月了,靖王那边还是迟迟不见召唐师师回去的意思,众人便了悟,唐师师失宠了。
真是大快人心,纪心娴高兴地连喝了三杯酒,这一个月看什么都舒服。周舜华被送到庄子上,任钰君不得宠爱,如今连唐师师也失利了,宫城来的十个女子中,独数纪心娴最得志。纪心娴说不出有多高兴,她家世不及周舜华、任钰君,相貌不及唐师师,然而那又如何呢,她才是最后赢家。
这次设宴,便是纪心娴的庆功宴。纪心娴见到曾经的死对头衣衫朴素,眉目郁郁,越发意气风发,拉着唐师师不停说话。唐师师露出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忍耐的神色,站起来朝外张望,问:“任姐姐怎么还不到?”
纪心娴见到唐师师的表情,简直得意非凡。她听到这话,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兴许任姐姐要梳妆打扮,所以出门晚吧。”
纪心娴暗暗讽刺任钰君长得丑,唐师师不理会她,说道:“任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我去厨房催一催酒水,这样干坐着太无聊了。”
纪心娴本想说这种小事让丫鬟去就得了,何必唐师师亲自动身?但是话出口时纪心娴眼睛一转,明白了唐师师的用意。
唐师师是和她坐着不自在,所以才寻借口避出去吧?纪心娴的生活,已经让唐师师这么不舒服了吗?
纪心娴了然地看着唐师师,说:“唐姐姐有心了。”
唐师师快步走出水榭,她急匆匆的背影自动被纪心娴理解成逃避。纪心娴心生轻视,但并没有起疑。
唐师师还真有些急了,她只知道今夜赵子询会借酒消愁,但并不知道酒什么时候送去。她要是错过了厨房送酒的时机,那就麻烦了。
好在唐师师运气不错,她赶到厨房时,正好看到一个小丫鬟端着酒壶出门。唐师师眼睛一转,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小丫鬟见到是唐师师,不敢不应话,蹲身回道:“回唐姑娘,这是世子要的菖蒲酒。”
“菖蒲酒?”唐师师惊讶,“今年的菖蒲酒这就上了?”
“已经酿好了,但是还需要窖一段时间,世子今日想喝,厨房才提前拿出来的。”
小丫鬟回话毕恭毕敬,可是手里牢牢端着酒,并不肯让唐师师接近。唐师师没找到动手的机会,眼睛微动,说:“这些天喝菖蒲酒刚刚好,正好今日纪妹妹设宴,给我们也添一壶菖蒲酒吧。”
小丫鬟迟疑,唐师师整了整袖子,挑眉问:“怎么,我说话不管用?非得请纪妹妹过来,你们才肯招待?”
厨房的仆妇们连忙说不敢。唐师师虽然疑似失宠,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下人们现在并不敢亏待唐师师,生怕将来被打脸。反正菖蒲酒开一坛是开,开两坛也是开,既然唐师师想要,那让她拿一壶罢了。
仆妇去后面取酒,唐师师站在前面,像是闲聊一般,时不时问小丫鬟话。小丫鬟没法走,只能端着酒等着。仆妇怕唐师师发作,用了一样的酒壶,确保从外面看起来没有区别,这才端给唐师师:“唐姑娘,酒已经装好了,您慢用。”
唐师师笑着伸手接过:“多谢妈妈。”仆妇见她亲自动手,吓了一跳:“这种粗苯东西,哪能让唐姑娘动手?让小丫鬟给您送过去便是了,春桃,快过来……”
“不必。”唐师师笑着打断仆妇的话,已经接过端盘,说,“这有什么妨碍,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让春桃继续给妈妈帮忙吧,我自己端回去就行。”
唐师师执意,仆妇们也不敢硬劝。唐师师手里捧着端盘,和送酒的小丫鬟一起上路。赵子询在湖边小筑躲清闲,纪心娴设宴的地点也在花园,这自然是唐师师精心安排的巧合,因此,唐师师和给赵子询送酒的丫鬟可以同行一段路。
眼看快要到花园了,唐师师忽然哎呦一声,像是头晕一般,晃晃悠悠地停住。丫鬟吓了一跳,连忙折回来看唐师师:“唐姑娘,你怎么了?”
“眼前突然看不清东西。”唐师师皱着眉,说,“先把我手里的东西放下,我现在站不稳。”
丫鬟生怕唐师师有什么好歹,恰巧周围有一个石桌,丫鬟先把自己手里的端盘放到桌子上,又回来接唐师师的东西。唐师师装作头重脚轻的样子蹲下,她偷偷用眼睛瞥,亲眼看到丫鬟把两份端盘放在一处。
唐师师心中舒了口气,她又装了一会,见戏差不多了,才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说:“现在好多了,多谢。任姐姐和纪妹妹还等着我呢,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