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钧察觉到,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扔到唐师师身上。唐师师眼前忽然飞来一截红色的东西,都吓了一跳,她看清是赵承钧的披风,颇为惊讶。她偷偷看向赵承钧,赵承钧目视前方,面容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要不是手里握着赵承钧的披风,唐师师都以为刚才是错觉。
唐师师低声道了谢,将披风裹着自己身上。披风上还带着赵承钧的体温,里面温暖宽大,隐隐浸染着一丝香气。
唐师师不知道这是什么香,味道很淡,但是后劲绵长,清幽雅致,是赵承钧身上的味道。唐师师暗暗叹气,一个人的出身和阶级是掩盖不住的,赵承钧戍守边疆,时常和武人打交道,论理是个粗人,然而他的一举一动,却都带着宫廷独有的精细。
熏香,便是禁城宫廷和豪门大族才会有的习惯。
唐师师正在愣神间,前面忽然传来士兵的叫声:“王爷,这里有血迹!”
血迹?唐师师精神一震,所有思绪瞬间回笼。她知道赵子询受了伤,这滩血迹是不是赵子询留下的?
赵承钧也抱同样的怀疑,他肃声道:“顺着血迹,继续找。”
血迹时有时无,在黑夜中想要辨认并不容易。他们循着血迹走到一个石洞旁边,开路的士兵跑回来禀报:“王爷,血迹在石洞处消失了。”
那个石洞黑压压的,看起来像是个天然洞穴。赵承钧下马,站在洞口看了一会,低声吩咐:“列队警惕,慢慢搜进去。”
“是。”
男子们都围在洞穴口,唐师师担心赵子询的下落,也跟着下马。她看到赵承钧停在一块石头前,走上前问:“王爷,怎么了?”
赵子询如果进了里面,这四周应该会留下血迹的。赵承钧盯着石头边缘的血,没有说话,眉头却慢慢皱起。
血迹细长,边缘处呈放射状,这是喷溅才会有的形态。如果这些血迹真的是赵子询留下来的,应当是滴落状,而不是喷溅。
赵承钧意识到不好,当即高声道:“撤,这里有埋伏。”
赵承钧忽然出声,刺客意识到他们行踪暴露,当机立断开始攻击。唐师师正专心找痕迹,毫无预兆地,身边突然跳出来很多人,而且不少箭矢朝她袭来。
赵承钧猛地反应过来,天黑看不清楚,刺客看不清发号施令的是谁,只知道披红衣的是靖王。现在,是唐师师穿着他的披风。
赵承钧心道一声不好,立刻拽住唐师师,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唐师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腕忽然被握住。她踉跄了一下,隐约听到赵承钧对她说:“把披风解下来。”
唐师师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去解系带。然而已经太晚了,刺客们辨明了方向,一起朝她这里攻击。赵承钧一个人脱身没问题,但是要护着唐师师,就立刻落了下乘。赵承钧被逼得退了两步,和唐师师一起进入山洞,这时候轰隆一声,洞口飞快坠下一块巨石,将出口牢牢封住。
第29章 相依
巨石落地, 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唐师师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沉。
就算唐师师反应再迟钝,现在也该反应过来了。血迹是假, 刺客要将赵承钧引入石洞中才是真。甚至世子落崖很可能也是假的, 现在赵子询只是个小小的世子, 离了靖王一无所有,他不至于和刺客联合起来暗算赵承钧,多半是刺客将计就计, 假造赵子询落崖的痕迹,将赵承钧引入他们早就准备好的陷阱中。
偏偏赵承钧关心则乱, 中计了。刚才赵承钧本可以躲开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攻击唐师师, 赵承钧为了拉唐师师, 两人才一起被关到山洞。
唐师师非常疑惑,赵承钧为什么没有走?她和赵承钧非亲非故, 她的死活和赵承钧有什么关系呢?甚至唐师师死了更好, 她是姚太后派来的眼线,借着这个机会让她名正言顺地死在暗杀中,不是一举两得吗?
唐师师不懂,巨石落下的一瞬间,藏在山洞中的刺客也纷纷现身, 一齐攻向赵承钧。山洞中没有光,一切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唐师师只知道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唯有握着她手腕的那个人,替她挡开所有攻击,是她唯一的依仗。
唐师师耳边全是兵器碰撞的声音, 一时都分不清方向。渐渐的,兵器声越来越少,山洞中喘息声越来越重,忽然有刀风朝她身上袭来,被赵承钧反手挡住。赵承钧单手撑着刀,另一只手用力将唐师师推开:“想活命就赶紧走。”
唐师师踉跄两步,扶住旁边的石头才没有摔倒在地。她感觉手腕上刚刚被赵承钧握过的地方黏黏的,隐约还有铁锈味。唐师师只碰了一下就不敢再碰,她心脏紧缩,整个人僵硬地靠在石头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现在赵承钧和刺客缠斗,没有人来追她,这是最好的逃跑机会。可是……若是她走了,赵承钧怎么办?
他已经受伤了。
唐师师在石头旁僵持了很久,直到兵戈声渐止,一声闷闷的重物坠地的声音传来。唐师师声音颤抖着,问:“王爷?”
黑暗中良久无声,唐师师心猛地下沉,就在她以为是刺客赢了的时候,一道熟悉的音色响起:“你怎么还在?”
他声音有些哑,不复寻常气定神闲,像是在忍耐什么的样子。唐师师听到赵承钧说话,无疑长长松了口气。是靖王的声音,那就是说,死的是刺客。
他们暂时安全了。
唐师师勉强找到声音的位置,跌跌撞撞跑到赵承钧身边。她刚刚接触到赵承钧的手臂,就被吓了一跳:“王爷,怎么会有怎么多血?”
赵承钧用刀撑着地,慢慢站起来:“别人的。”
别人的?唐师师不信。然而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赶紧扶着赵承钧站起来,焦急地问:“王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王府的侍卫就在外面,却被一块巨石挡住了。赵承钧用刀碰了碰石壁,摇头道:“除非找来梯子,否则一时半会撬不开。换路吧,不能留在这里,保不准里面还有其他刺客。”
唐师师连忙点头应好,她看着赵承钧身上的血迹,略有犹豫:“可是,王爷你身上的伤……”
“不碍事。”赵承钧从身上割了块布条,用力勒在伤口上,止住汩汩血流,说道,“碰运气也好过原地等死。我听到水声了,顺着水声走,一定有出路。”
唐师师欲言又止地看着赵承钧的伤,知道劝不动,只能低低应道:“好。”
唐师师扶着赵承钧往深处走。赵承钧说的没错,没过一会,水声越来越明显,洞穴中的腥湿气也明显起来。唐师师试图在脑海里勾勒地形,她正要说话,赵承钧忽然停住。
唐师师被吓了一跳,也跟着站住。她想要问什么,赵承钧竖起手指,示意她安静。
唐师师屏住呼吸,完全不敢发出声音。寂静中,洞穴中的声音再无掩饰,渐渐的,唐师师也听到一串脚步声。
听声音似乎有两个人,这两人走走停停,似乎在寻找什么。唐师师紧张地看向赵承钧,用嘴型问:“是谁?”
赵承钧沉着着脸,他也想知道,这两人是谁。
可能是王府的救兵,也有可能,是杀手。
赵承钧渐渐将手放到刀柄上,唐师师手心又感觉到粘稠的热意,她心知不妙,赵承钧的伤口又崩裂了。
唐师师焦灼难言,不能这样下去,赵承钧伤口没有处理,本来就很危险,如果再和刺客硬碰硬,难不保会危及性命。原书剧情中唐师师没有跟来围猎,赵承钧也没有被关在石洞,如今的状况完全是因唐师师而生出的变故。
唐师师不敢赌,如果赵承钧在这次意外中出事了,赵子询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藩王世子,没有赵承钧在前面撑着,赵子询要不了几年就会被削藩。到时候,唐师师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个难题,更别说当皇后当太后了。唐师师不舍得死,而赵承钧是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