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记

第187节(2 / 2)

每天介都有乡绅跟在车队里,待晚上升起篝火,大家围坐火畔,就有当地卖货的乡绅给皇子殿下和皇子妃讲当地土物出产,风俗习惯,日间农忙劳作,连带气侯好坏,收成如何,每年赋税,抽丁服役,神神鬼鬼,反正一通胡吹乱侃。

胡安黎每晚都会做出整理,记录在册。

士绅有士绅的心眼儿,他们在当地一村一乡一县算是大户,但平日所知所见也不过乡里之事罢了。今在皇子亲王驾前,那是相当体面相当拘谨滴,有些个上年纪的人就稳重,不敢说官府不是,便是说起过日子的事,也只说好不说坏。

不过,这样的人亲王殿下多觉无趣,亲王殿下喜欢年轻活泼的小子们,年纪轻,敢说话。也有野心,想求个上进。平时县里的衙役托人花钱都不一定能进得去,就有小子忖度着穆安之的神色,大着胆子问,“殿下,您这里可缺牵马坠凳的奴仆,小人还成?”

穆安之道,“北疆远的很,一路千里,特别寒苦,你能行吗?”

“殿下这样尊贵都能去的,小人出身卑微,什么苦都能吃。”

穆安之又问过可识字,可通武艺之类,有些略懂,多是啥都不会的,虽一时也没什么要用他们的地方,不过,既愿意跟着,穆安之也就收下了,暂且让他们跟着杜长史。

杜长史跟江珣打听些训练士兵的规矩,先立下规矩,教些粗浅功夫强健体魄,至于旁的,以后再说。

这种有心投效的真不在少数,农家子、商家子、落第秀才、街上游侠,那真是五花八门,啥人都有。

游侠是单独交给胡安黎管理的,胡安黎将门出身,治下甚严。另外那一起子酸溜溜的落第秀才,陈简看杜长史不堪其扰,推荐了蓝三老爷蓝信管理。

陈简道,“蓝三叔也是个钟情书卷之人,必能说到一处。”

唐墨咬口大桃子,很实在的点头,“三舅特别爱读书,就是读不好。他考三回秀才,都没中。还说我家的玉牌不灵,阿简一带就中了状元,可见是他自身学问不到家。不过,他真的是很喜欢读书,家里藏书可多了。我娘给我收拾好几车行礼,三舅就一小包袱衣物,十辆车里装的都是书。”

杜长史又亲自问过蓝三老爷的意思,此次出行,兵马商贾很多,读书人少,蓝信见有读书人愿意跟随穆安之往北疆去,倒也愿意与他们结交。

他还为读书人争取权益哪,读书人体弱,成天两条腿走几十里路,脚都走肿了。穆安之还得给他们买几辆驴车,成天介就听到驴车上那一堆的酸府秀才们,成天之乎者也,好不热闹。

胡安黎私下都跟杜长史说,“咱们殿下真是心胸广阔。”这些人平时也就是在街市上摆着摊子给人代写书信的才学。

杜长史道,“北疆那老远的地界儿,也就这些人肯去谋个前程了。”

胡安黎道,“我看都是有命的。”

“十个里能出息一个就稳赚不赔。”杜长史胡安黎是坚信穆安之能取得帝位之人,自然觉着这些人有运道。

不过,能豁出去跟着往北疆去的,性子多少是硬气的,对生活总是有些不甘的。

当然,也有在乡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

这些五花八门的,人数并不多,倒是路上求附行的商贾不少。

大家都觉着,这位殿下当真是一位贤德宽仁的殿下。

穆安之每天要做的事太多,李玉华的事也不少,她有自己的圈子。信安郡主年纪不轻,却是一身的好骑术,还能指点李玉华怎么骑马轻省些,不会累。

亦有旁的随行女眷过来说话,因李玉华天凉时爱骑马,上些年纪的太太奶奶们都是坐车,年轻的姑娘们便是现学也很快,都簇拥到李玉华这里来说话。

这其中便有楚世子妃的长孙媳萧瑶萧姑娘,萧姑娘跟穆惜今很合得来,俩人现在都住一处。

李玉华看到萧姑娘便想到楚世子妃那糟心的长孙,如今在亲卫军中任职的穆庆。这都出来半月,从没见穆庆过来寻萧姑娘说话什么的。

信安郡主看李玉华神色有异,便悄悄打听,是不是有什么难办的事?”

李玉华同信安郡主说起这事,“楚世子妃跟楚大奶奶千万托付我照顾萧姑娘的。”

“有件事,我也正想跟娘娘说。”信安郡主道,“我听说穆庆把那外室也带在身边,如今就在队伍后头,每晚都是过那边儿去,这可不太好。”

李玉华不禁皱眉,“有这么个心头肉在身边,穆庆如何能看到阿瑶呢。”

“不只如此。”信安郡主正色道,“我劝娘娘把那外室打发了。”

“我也不喜这种不正经的女子。只是这到底是私事,也不犯法,怎么跟穆庆说呢。我听说他可鬼迷心窍了。”

“怎么不犯法了?朝廷明文规定,不许官员狎妓。”信安郡主冷笑,“随军的妓女只有一种,便是军妓。想那女子不是军妓吧!随军而行,倘叫御史知道,参上一本,岂不坏殿下名声。”

缓一口气,信安郡主道,“这当然也是危言耸听,不过,娘娘是亲王妃,如今随驾女眷不少,您要立起威望来。您得让女眷们知道,您是代表礼法的正妃娘娘,您对正室是尊重维护的。这样,以后属官的正室,都会认你为主。她们知道,您与她们才是同路人。”

李玉华点点头,“穆庆毕竟是正经武将,这事我跟殿下说,让他把那女子驱逐回帝都。不许她在随行队伍中。”

穆安之得知此事,当晚便发作了禁卫军,穆安之问江珣,“官员不可狎妓,我记得是东穆律明文规定。”

江珣立知穆安之所为何来,江珣道,“是。”

穆安之的视线转向楚世子的嫡长孙五品武德将军穆庆,“穆将军知道这规矩吗?”

穆庆答,“属下知道。”

“那就是明知故犯了。”

穆庆连忙分辨,“殿下,颜娘并非女伎!”

“她不是女伎?不在乐籍?!”穆安之质问。穆安之气的要命,千里行军,商人附行还罢了,车队里多少女眷侍女,穆庆竟然把个外室也塞行其间,成天介夜里就抱着个琵琶当啷啷当啷啷的弹个没完。穆安之不喜歌舞,喜欢歌舞的是李玉华,李玉华对女伎没什么偏见,但是对于外室这种存在有天生的厌恶。

何况,穆庆正经媳妇阿瑶姑娘是楚世子妃楚大奶奶亲自托给李玉华的,李玉华才知道穆庆把外室也带路上,李玉华倒也没急着处置,想着全帝都知道晓得这位女子是穆庆的心上人。她先着人去打听一二,每晚穆庆都是去那女子账中安置,有时还要弹弹琵琶唱两曲什么的。这就不大好了,咱们正做事业的时候,你这弄个歌伎相随。

李玉华就把这事跟穆安之说了,穆安之听后大怒,当晚就把穆庆叫了来问话。

穆庆十分有胆,“下官听闻殿下并非在意出身,府中白大人先时不也在乐籍么。”

穆安之冷笑,“你消息倒是灵通,只是不怎么准确倒是真的。肇东你跟他说。”

白肇东自怀中取出一卷黄绫,“家母当年有功社稷,陛下亲笔嘉奖,写明并非乐籍女。下官当年也只是年少胡闹居住合欢楼,从未入乐籍。”白肇东向众人展示能证实他出身清白的黄绫圣旨。

他心中最感激睿侯的便在此处,乐籍不乐籍的,白肇东不在乎,但睿侯为人细致缜密,他母亲其实就是乐籍女,睿侯功勋最显时求了穆宣帝写下御笔,他母亲乐籍之事一笔勾销。至于白肇东,大家的确都认为他是乐籍,坊间不还传过当年前魏老将军不还求陛下给他脱籍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