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记

第160节(1 / 2)

白肇东年下往杜长史那里走年礼,杜长史也高高兴兴的收了,白肇东倒是主动说,“我实在是想不出旁的法子,正好有这么个机会,老将军人也机伶,立刻就吐血奄奄一息了。就是对不住程大人。”

“你们这不是里应外合么。”

“充其量只能算心有灵犀。”

“你真要给魏家脱罪?”程长史问。这罪可不好脱。

“他们自己做的孽,我有那本事?”白肇东道,“原想昨儿就过来,偏赶上魏家分宗,这与我不相干,可魏老夫人非要我在一边儿做个见证,还请了帝都府尹大人,也都到了。折腾了一整天,总算把宗给分了。”

杜长史惊异,“陛下都谴人给老将军诊治了,魏家旁支还要分宗?”这不是傻么?

白肇东微微一笑,“他们如何能知道陛下谴太医之事呢?”

杜长史立知此事白肇东必然瞒了魏氏旁支,望着白肇东的笑脸,杜长史一时也揣摩不透白肇东的用意。

魏家旁支胆小如鼠、忘恩负义是不用说的,可家族代表的是一种整合的力量,旁支再不成器,一颗大树也需要无数根系扎进土壤汲取养分。那些个不成器的族人,可能在某个时候就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白肇东这不仅是让魏家分宗,而且,令分宗出去的族人打上忘恩负义的烙印。那些人现在分宗出去,起码这一代人想再跻身帝都是难了。便是回了老家,将军府已倒,老家的产业又能保住多少呢?

魏家分崩离析,白肇东便是主谋,可白肇东为什么要襄助魏家的案子呢?

若魏家能脱身,再整合家族也不是不可能。

白肇东的事一时猜不到,杜长史也未多用心,他着人到帝都府打听了一回那个三皇子妃作坊里织布女工的官司,大致案情如程侍郎所言。

不过,该女工不是拿了百多两过年分红,足有两百两。至于和离的事,这妇人也是出名的要强,据说是成亲后与婆母不合,因她娘家贫寒,颇受婆母奚落,赶上织布作坊招人,索性赌气去了织布作坊干活。结果,这妇人忒个能干,这一年便挣了不少银两。人有钱,心便活了,想着这男人软趴趴似滩泥,婆母也是个夜叉,如今手上有钱,不如另嫁。便想和离,夫家看她能赚钱,不肯放人,便闹了起来。

这只是件小案子,但事关皇子妃娘娘的私产,而且,程侍郎特意提醒了他。杜长史第二天一大早先去皇子府,待穆安之出门上朝时禀明此事。穆安之当差这两年,已是今非昔比,知道此事虽小,却也容易被人拿住兴风作浪,与杜长史道,“去帝都府打听一下,看这样的事多不多?”

“是。”杜长史还有件事便一块禀了,“殿下,陕甘案的犯人死在牢中,给他验尸的仵作回了乡。我打发人去那仵作老家去打,听他老家人说,却是没见他一家人回去。”

穆安之微微颌首。

真不枉杜长史一大早过去通风报信,早朝时便有御史提及此事,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区区银钱便搅得家宅不宁,因这作坊是三皇子妃的,还得请三皇子妃约束作坊中的妇人,让这些妇人明白为人妇的道理。

都不待穆安之说话,穆宣帝直接斥这小御史无事生非,小题大作,把这事揭了过去。

但,就在穆宣帝年前封玺的前一天,帝都府出了件极震动的案子,一个妇人,挥刀把丈夫捅死了。

也不知怎地那样巧,这妇人也是在三皇子妃的作坊里做工的。

这下子,嫉妒三皇子妃开织布作坊发大财的人瞬间少了一大半,如今大家都在幸灾乐祸看笑话:

皇子妃娘娘您开的这是织布作坊,还是悍妇作坊啊!

第233章

谁也没料到就出这么大的事, 这件事出来,帝都府尹那里没有耽搁,立刻打发个嘴紧的人知会了杜长史一声。杜长史知事不妙, 立刻告诉了穆安之。

穆安之道, “那些个碎嘴子御史又得聒噪。”

杜长史道, “说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平常多少丈夫恶待妻室,致其死亡的,也不见御史在朝上嗦。无非就是夫杀妻常见, 妻杀夫稀罕, 就一惊一乍起来。”

穆安之忽然有了主意,召杜长史近前, 低语吩咐数句, 杜长史道, “殿下这主意, 果真极好。我这就去找老郑问一问。”

穆安之傍晚回家也跟李玉华知会了一声,这事不大却足够震动,倘有人在慈恩宫嚼舌,玉华妹妹得有个说辞才好。

李玉华问,“什么时候的事?”

“今儿一早。”

“那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李玉华吩咐素雪,“去二门传话,请让梅典簿拿着帖子, 跟咱们府上的小章太医到帝都府走一遭, 跟帝都府尹说, 就说是我的话, 毕竟是我作坊干活的人,案情如何我不管, 人肯定是伤着的。想来帝都府也不会不允犯人治伤。再到厨房传几样清淡的稀粥小菜,给那妇人送去。自明儿起,一日三餐咱们给送。”

素雪应一声下去吩咐了。

穆安之说,“会不会太着人眼。皇祖母原就疼你,不知招多少人眼,眼下有这机会,还不知如何在皇祖母耳边说你坏话。你这给那妇人送汤送饭的,那些小人更有说辞了。”

“理她们哪。”李玉华根本不惧,“三哥你想想,原本只能在家刷锅烧饭裁衣裳带孩子的妇道人家,突然能出去做工挣钱。挣的还不是三瓜俩枣,一年能得百十两银子。不是我吹牛,就是在帝都,一户六口之家,省着些花用,一年二十两银子也够了。”

拿起香茶喝两口,李玉华说,“这事儿我在老家见得多了。以前只觉着没用的人,能挣钱的,挣的还比男人多,可不就容易出事么。女人凭什么要听男人的,无外乎自己不好挣吃食,得依着男人过日子。如今能自食其力,还能养家糊口,男人却依旧摆往日的臭架子,不出事才有鬼。”

“要是个明白人,好生敬着些,心疼些媳妇,哪就闹到这步田地。”李玉华感慨,“她们挣钱也不容易,每天坐在纺车前咣当咣当的织布,吱呀吱呀的纺线,挣的也都是辛苦钱。在外头辛苦一年,回家还要看男人的脸色,当牛做马,这谁受得?”

“好端端的,谁没事去捅死自己男人?”李玉华道,“倘是个可怜人,少不得出些银子,替那妇人请个会打官司的状师,打一打这官司。”

穆安之:好吧,虽然他也没觉着这是什么大事,他原想着玉华妹妹可能需要安慰。如今看来,需要安慰的不是玉华妹妹,好像应该是他才对。

第二天李玉华进宫,果然就有人提这事。倒也不是外人,便是蓝太后的嫡亲妹妹何老夫人,这老婆子的孙子何传宝当差糊涂,次子何二郎在工部的工程中谋利,追回银两后,都叫穆安之判了刑罚,流放到江州去了。

所以,三皇子府与何老夫人算是结下梁子了。

何老夫人就说了,“真是吓死个人,如今这世道,妇道人家赚两个脏钱,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转身便捅死了自己男人。这事如今传的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大姐你知道不?”

蓝太后这里皇后妃嫔公主皇子妃们都在,还有几个年纪小的小公主,蓝太后忙说,“这样的事怎么拿出来说,倒吓坏了孩子们。”

“我在外听到,也不知是真是假。何况,旁的事大姐知不知道无关要紧,这事您可得心里有数。我听说,杀夫的就是三皇子妃那织布作坊里织布的妇人,不知是不是真的?”说着,一双老眼就幸灾乐祸的看向李玉华。

李玉华先说,“如今一家子都在,说说也无妨。把几个小弟弟小妹妹们带下去玩儿吧,别吓着他们。”见嘉悦公主也要起身一起下去,李玉华道,“嘉悦妹妹你大了,眼瞅就要嫁人,你听听无妨,也多长个心眼。”

嘉悦公主的母亲慧妃拍拍女儿的手,想着女儿嫁人就要搬出宫去,虽有自己的公主府,知道些市井民情也没什么不好。

陆皇后道,“可见这事必有内情。”

待几个小皇子小公主下去玩儿,李玉华捧起茶盏吃一口,“皇后娘娘说的是。我自幼在老家长大,在老家耕种纺织,颇是见识了些世事学问。以前在我老家,就有那一户人家,聘这媳妇时花了五两聘银,这媳妇陪嫁寒酸,多不过陪嫁了五百钱的嫁妆。那夫家因此不满,对媳妇颇是刻薄。平时吃不饱,还要成日做活,受夫家打骂。后来我家里织布要人手,我瞧那媳妇可怜,就叫了她去做活,开始挣的少,后来一月就能挣五两银子的工钱。这世上的人,谁不势利哪,她那婆家一百八十个大转变,自此她家里有了好的先给她吃,家务活一概不用她做,婆婆慈悲丈夫恩爱,只需她好生上工织布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