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记

第70节(1 / 2)

李玉华向来有些抓尖好强的性子,蓝太后是知道的。这一回李玉华竟能主动邀上二皇子妃,蓝太后的些微讶意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笑的愈发慈爱,“好啊。”

但凡这样的事,太子妃知道后总是有些郁闷的。

蓝太后并非待她不好,事实上,蓝太后是个一碗水端平的公道人,但凡给孙媳的赏赐,太子妃的例总是最多最好的,有时,蓝太后瞧见好看的料子,吃到可口的吃食,也会着意打发人给东宫送一份过去。

就是态度上,蓝太后待太子妃也很温和。

只是,这样的事蓝太后不会交给太子妃,理由也很简单,太子妃是储妃,她出宫是大事,一则要有禁卫军鸣锣开道,驱散人群。二则需黄土铺街,净水洒地。三则储妃驾临,哪怕是轻车俭从探望病人,也会令接驾之府手忙脚乱,倘有万一惊动了病人,岂不好事变坏事。

太子妃倒也明晓自己身份贵重,不好轻易出宫,只有一事,她颇是不解。

一手挽着宽袖,太子妃接过侍女奉上的银筷,恭敬的为陆皇后布了一筷子陆皇后一向偏爱的香蕈青笋丝。陆皇后颌首,“都说了不必这般多礼。”

“我是真心服侍姑妈,也不是用为了礼数。”

陆皇后笑,“太子中午都是跟着陛下用,咱们娘儿俩做个伴。”

陆皇后用膳向来留的服侍之人不多,太子妃跟亲姑妈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便谈及此事。“一向有什么事,三弟妹都恨不能全揽自己个儿身上好显示她的能耐,今儿这是怎么了,竟然肯拉着二弟妹一起。”

“你呀,还是年轻。”陆皇后笑着指了一道当归羊肉汤,令大宫人给太子妃盛一碗,一面与太子妃道,“我这样问你,你觉着慈恩宫待三皇子妃如何?”

“虽说面子上皇祖母向来一视同仁,可我总觉着倒是更偏爱三弟妹一些。”

“那你也定是认为慈恩宫厚待三殿下了?”

太子妃迟疑的点了下头,“宫里人都这么看吧。”

大宫人稳稳的将一盅汤放到太子妃手畔,含笑退后侍立一畔。太子妃不解的望着陆皇后,陆皇后单薄美丽的面庞浮起一丝讽刺,“要真是看重三殿下,如何不把她娘家侄孙女说给三殿下,反是给三殿下结这么一门乡下土鳖的亲事。”

陆皇后不掩嘲笑,给太子妃夹了些淮山药。太子妃望向姑妈,愈发不解,“可皇祖母话里话外都格外偏宠三弟妹些。”

“要是慈恩宫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就不是慈恩宫了。走着瞧吧,谁没私心,慈恩宫向来看重娘家,有这种出头露脸走人情的差使不说给娘家侄孙女,倒直接指给那村姑。只是村姑也不傻,知道拉上二皇子妃。”陆皇后随口点评指点太子妃,不忘叮嘱她一句,“尝尝这淮山药,炖的香浓。”

玉色的淮山药入口丝滑软糯,太子妃忍不住请教姑妈,“替皇祖母探病怎么都是好差使。”

“差使是好差使,只是你还不明白慈恩宫为什么捧着三殿下?”

除了喜欢,还能为什么?

太子妃手里雪白的细瓷汤匙在羹里搅了个圈,陆皇后道,“何需为这样的小事伤神,凭谁心里都得有个远近亲疏。论血亲,虽说诸皇子都是慈恩宫的孙子,可七皇子是蓝贵妃所出,自然与慈恩宫更近一层。三位皇子妃虽说都是孙媳妇,但只有二皇子妃是姓蓝的,是慈恩宫的娘家侄孙女。”

室内温暖如春,太子妃笑了笑,“倒没见皇祖母格外偏心七殿下和二弟妹。”

“傻孩子,七殿下如今才多大的孩子,小孩子家年纪小,别说现在不顶用,就是顶用,难道慈恩宫会把七皇子推到东宫的对立面?”

有时,一句话仿佛是捅破窗户纸的那根手指,太子妃立刻警醒,不可置信的望向自己的婆婆兼姑妈!难道,平日.里慈恩宫对三皇子夫妇的宠爱都是假的,都是为了将三皇子推至东宫面前,最终令七殿下抑或二皇子坐收渔翁之利么?

太子妃满含震惊眼眸望向陆皇后,喃喃,“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只有这样,才是慈恩宫啊。”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妃觉着跟前的汤羹有些冷了,方找回自己的思维,“三弟妹叫上二弟妹,是看破了……”看破了慈恩宫的打算。

“那村姑不一定有这种智慧,可她心里清楚,慈恩宫与二皇子妃有天然的血亲,自然要带着二皇子妃一道。”陆皇后一哂,“其实她想不想得到都无妨,看破看不破的,难道慈恩宫的梯子她敢不接?”

这梯子虽不好接,却是三殿下为数不多的有可能翻身的机会了!

所以,三皇子府必然要倚仗蓝太后,必然要做蓝太后手里的一把刀!

李玉华倒没想这许多,不过,她是个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性子,何况是代蓝太后去看望云章郡主的病情,李玉华在兴致勃勃的做着准备,一回府就拉着孙嬷嬷打听起云章郡主的事情来。

第103章 九一章

用孙嬷嬷的话说, 云章郡主是个极温柔娴雅的性情, 先鲁王、鲁王妃膝下只此一女,早年鲁王一家一直在鲁地生活, 待云章郡主下嫁王家, 鲁王一家就搬到帝都生活,只是鲁王夫妇没几年便过逝了, 这一二年, 云章郡主也总是断断续续的病, 太后娘娘很牵挂她。

李玉华又打听了一回朱家, 才知道朱家亦是帝都名门,如今云章郡马朱桓的祖父便是大名鼎鼎的一代名臣朱正, 谥文成公。文成公辅佐两代帝王, 在今上为皇子时便是教今上史学的先生,师生情分深厚,朱正官居两代帝王首辅之位,他的长子朱肃今居工部尚书之位, 深得穆宣帝重用。

可以说, 即便在豪门显宦遍地的帝都城,朱家亦可称一声名门。

李玉华心中有数,提前与二皇子妃约好, 第二日早膳后先送穆安之去刑部当差, 待天光大亮便到二皇子府与二皇了妃汇合,带上蓝太后赐的赏赐,两人一道往朱家去探望云章郡主。

朱家门房已在门外久侯, 见到皇子妃车驾浩荡而来,门房诸管事远远出门相迎,另有小厮往里传话,朱家老太太携朱家诸女眷出迎。二皇子妃的车驾在前,她扶着宫人的手下了七宝车,往回看李玉华也带着孙嬷嬷等人向她行来。二皇子妃每次见李玉华走路就觉有趣,李玉华规矩其实不错,就是走路总有些风风火火的气势,瞧着便知性情爽俐。

二皇子妃令朱氏女眷不必多礼,挽着李玉华的手,对朱家人道,“皇祖母颇是牵挂云章表姐的身体,因她老人家出宫不便,令我们过来代为探望。我昨日已打发人过来说过,万不可大作排场,如何还这般惊动府上?”

李玉华心下暗觉有趣,二皇子妃性子柔和平顺,李玉华颇与她谈的来,只是二皇子妃约摸是家族显赫,且蓝家又是太后母族,更兼蓝国公为人虽不甚精明却也谦慎有礼,故帝都豪门对蓝公府也多有礼让。二皇子妃出生时蓝太后已居后位,待穆宣帝登基,蓝太后居慈恩宫,可想而知二皇子妃是在什么样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才能说出这样天真的话来。

她们代太后过来探望云章郡主,不提前知会朱家便罢了,既是提前知会,朱家焉敢不阖家相迎。

果然,朱老太太扶着儿媳孙媳的手颤巍巍起身,恭敬答道,“不敢虚做排场,两位娘娘代太后娘娘下降,我等不敢不恭敬相迎。外头风凉,两位娘娘里面请。”

二皇子妃与李玉华换了暖轿,一起进了朱府,待到二门,两人并未去朱老太太在宅院休息,而是直接去了云章郡主的院落。

云章郡主身份不同,这是处小三进的院子,如今冬日无甚景致可赏,阳光下青砖灰瓦泥鳅脊瞧着也透出格外不同的端正齐整。李玉华随意瞥见眼院中侍立的丫环婆子,见都是一色的棉袄棉袄,如今皆垂手侍立一畔。

待至内院儿,刚要进屋,已听到屋内隐隐传来的咳嗽声。二皇子妃快走几步,提裙迈过门槛,里屋侍女急急打起蜀锦织就的长帘,二皇子妃一见到倚着床闱病骨支离容颜憔悴的云章郡主,心头一酸,眼眶一红,险落下泪来。

并非二皇子妃与云章郡主有什么深厚交情,云章郡主年长几岁,二皇子妃年轻,却也记得以往数次在慈恩宫见过这位娴雅清秀的郡主娘娘,近来云章郡主身子不适,鲜少进宫,却也没料到人就病到这般地步。

二皇子妃一时情难自禁,李玉华笑着劝二皇子妃,“我看云章表姐就是有些消瘦,神采还在,二嫂不必太过担忧。”视线随意的瞥过云章郡主室内的清一色的紫檀桌椅床榻,临窗玉镜妆台,多宝阁中古物玩器亦随处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