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云州城的灯会相比,眼前的这个灯会无论是从哪里都比不上。哪怕有易雪峰特意从云州城内采购的各种灯,但毕竟匆忙,要说多么精致华美,肯定是算不上的。更别提和往年那些大家富户们,动辄二三层楼高低的灯相提并论。
庄户们的手艺也不能和匠人们相比,手上的灯大多粗糙,式样也差不多是最简单的那种,却看得出也是精心打磨过的。
而就是这么一个城里人完全看不上眼,堪称简陋的灯会,却让整个庄子都沸腾起来。
易雪峰凑热闹,在一个石灯笼下面支了个摊子,专门卖孔明灯。两文钱一个,还能写上一句祝词。结果一整个晚上,他忙得连头都没怎么抬起来。
边上还有特意买了来,摆摊用的各种绢花头绳之类的小物件,差不多全是成本价出售,一样忙得不可开交。
夏睿诚看了一会,情绪倒是缓了过来,端起有点放凉的元宵,没让换热的,直接就吃了起来。一个小碗里面三个元宵,夏睿诚一口一个很快就吃完了。
“雪峰先生今天做亏本生意了。”夏睿诚起了个话头,“往年雪峰先生的一副字,在京城可多少人求着。”
孔明灯这玩意儿,放上去就烧没了。夏睿诚觉得略可惜。
元嘉看着易雪峰捉着一个庄户小孩儿的手,在灯上一笔一划地写,笑道:“有什么关系,千金难买我高兴!”
樊浩轩凑上去附和:“嗯,元元高兴就好。”
夏睿诚不语。今天这场简陋的灯会,短时间内操办起来,确实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虽然比起元嘉来说是九牛一毛,但是对庄户们来说却不一样。
关键是,这样的九牛一毛,有多少主人家会给自己的庄户们操办呢?
在夏睿诚的印象中,没有。
是这些庄户们不值得好好对待吗?
这些庄户们给主人家种田,一年到头忙忙碌碌,主人家米烂陈仓,庄户们大部分时候甚至连饱饭都吃不上。庄户们裁一件新衣,都要节衣缩食不知道多少时日。
在云州城郊,这样的庄子不少。这个庄子上的庄户们以前的生活和其它地方比起来,已经算是强上不少;但是和现在比起来呢?
一盏孔明灯两文钱,三文钱的一朵绢花,庄户们掏钱根本就不带犹豫的。人人身上都穿上了新衣裳,许多个大姑娘小媳妇,甚至连老媪都涂上了脂粉。
这个庄子到元嘉手上才多久?
夏睿诚忍不住看了两眼元嘉。半大不大的少年,十八岁,坐没坐相地趴在围栏上,脸上笑得没心没肺的,抓着樊浩轩的手,在樊浩轩耳边时不时小声说两句,偶尔又瞪两眼,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聪明劲。
大智若愚吗?
元嘉看了一会儿,转头对樊浩轩说起了打算:“等今年农闲的时候,你说我把庄户们的房子都拆了怎么样?”
夏睿诚瞠目,还没等他问,就看到樊浩轩点头。
“也好。我看过,很多房子都不牢靠了。听大院里的人说起过,别的时候还好,下雨就挡不住。”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是正常。不止云州,整个西南三州都是多雨水的天气。一到大雨天,全家多缩在桌子上睡的情况也有。
夏睿诚听到樊浩轩的话,才一口气缓了下去。然后他就莫名失笑。他怎么会觉得,元嘉会直接拆了那些庄户们的房子呢?
“到时候统一建,就是不知道建哪里合适?我还想弄个小集,省得庄户们买东西不方便。缺什么东西,到时候统一上报,大院里统一采购。数量大,拿到的价钱也实惠一些。”元嘉说着,突然转头看向夏睿诚,“为什么进城要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