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傅休息了几个时辰,恢复了精神,陪皇帝用膳之后,在玉章宫陪皇帝对弈。
皇帝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开始两人互有输赢。后面他很明显就是在敷衍了。
察觉到皇帝不用心后,郑太傅也懒怠起来。两人齐齐划水,一盘棋下了将近半个时辰,还不见输赢。
韩德宝在一旁看得索然无味,他一时抬头看看屋顶,一时扭头看一看窗纸。
听说娘娘本事大得很,今晚玉章宫里埋伏了许多高手,也不知能否发现她。
哦,还不知道娘娘会不会来。
—— ——
姜漱玉速度极快,不多时就赶到了皇宫,就熟门熟路直奔玉章宫。然而在玉章宫外,她却犹豫了。不知道皇帝留下郑太傅要做什么,她也不好立刻冲上去。
不对,她甚至不知道郑太傅是不是人就在玉章宫里头。
月光下,她双眉紧锁,甚是为难。从道理上讲,父亲进宫,久久不回。她作为女儿去打听一下,看发生了什么事,在情理之中,并无不妥之处。
可事实上,她身份特殊,而且她昨晚才和皇帝说“一笔勾销,两不相欠”,她再去向他打探,又算什么呢?
她咬了咬牙,心说,算了算了,人都来了,断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悄悄看一看吧,或者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她将心一横,飞身进入玉章宫。
脚还没落地,她就轻轻“咦”了一声,感觉跟上次比起来,隐在暗处的侍卫明显多了。看来皇帝有把她的话记在心上。
不过这情况对她来说,不算太妙。
不大的玉章宫里遍布侍卫,房顶的每个角上都站了人。
姜漱玉内功轻功都不错,但她毕竟不是神仙,也不会隐身术。所以,她刚一出现在院中,就被发现,并引起骚动:“来人呐,有刺客!”
她脑海里一时间闪过很多词汇,比如: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玉章宫的侍卫比平时多出数倍。
姜漱玉后退一步,足尖轻点,纵身飞上树梢。她此时若要离去,易如反掌。然而她清楚地看到火把灼灼,郑太傅跟着皇帝从殿内走出,神情如常,并无一丝异样。
她动作微微一顿,听皇帝声音朗朗:“时候不早了,太傅回去吧。再不回去,就有人大闹皇宫了。”
他说这话时,似乎还有意无意向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姜漱玉闻言颇觉难堪,她脸颊一阵发烫,心说,我并不是怀疑你,我只是……
他这话语气平平,再简单不过,可她听在心里,却颇觉酸涩,那种心情不亚于被他当面指责“骗子”。
她想是她太心急了,也是她小人之心了。她这般急吼吼夜闯皇宫,确实不太应该。
郑太傅此时还沉浸在震惊中。玉章宫这么多守卫,阿玉竟然直接飞到了树上?他知道姜大年本事不凡,看来阿玉很有可能得了那人全部真传。
忽听皇帝提起自己,他定了定神:“是,臣告退。”
郑太傅转身离去,下方的侍卫没有其他动作,姜漱玉本想就此走开,然而皇帝一直望着这个方向。月光下,他的脸色阴沉地有些可怕。
她不知道今晚这一出是偶然,还是皇帝有意为之。但她心里清楚,姿态放低一些总没错的。她不怕皇帝,但她的生父以及那几个姐姐可都在皇权之下。
她回想着师父之前教的“传音秘术”,对小皇帝道:“抱歉,今晚的事是我不对,让你受惊了。我并没有恶意。”
如果不是皇帝留下郑太傅,她也不会过来。
赵臻见身边的人诸如韩德宝等神情不变,仿佛根本没听见这话,心中暗暗称奇。他不知道这是内力传话,旁人听不见,他想到了之前两人同在一个身体里的场景。那时他们无需出声,就能知晓对方要说的话。
他心说,只有今晚吗?难道你以前做的事就对了?
他轻哼一声:“这是你道歉的态度?你先下来,朕再考虑要不要接受你的道歉。”
姜漱玉看了一下两人的高度差,她犹豫了一瞬,点一点头。怕他看不见,继续用“传音秘术”道:“好。”
赵臻只勾了勾唇角。
在场诸人无不暗暗纳罕,一个个屏息凝神。忽见树影晃动,一青衣女子踏月而来,仿若仙子临凡。不过她的面容被一块面纱所覆盖。
韩德宝瞪大了眼睛:“娘……”
姜漱玉在皇帝身前数尺开外处站定,欠身施礼:“抱歉,因为郑太傅久久未归,我放心不下,才进宫来看看。让你受惊,非我本意。”
她的态度客气而疏离。
这并不是赵臻想看到的。他眼皮抬了抬,挥手令侍卫退下,这才对面前的女子道:“进来回话。朕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姜漱玉眼中闪过犹疑之色,却没有拒绝。
跟着皇帝走进内殿时,她心里有点恍惚。不是昨晚刚“一笔勾销、两不相欠”吗?怎么又混到一块儿去了?她有点后悔自己今晚的举动了,她越发怀疑这是皇帝设计好的,就为了赚她进宫。
但是小皇帝神情又极其自然,仿佛两人之间那些龃龉根本不曾存在过。这让姜漱玉心间莫名的慌乱,又有点无措。她对自己说:“不要这样,虽然这是他的地盘,但你无所畏惧。”
如此这般自我暗示了几次,她才稍微自在一点。
“坐啊。”赵臻神情淡淡,“你脸上蒙着东西,不嫌不自在么?”
“嗯?”姜漱玉抬手揭掉了脸上的面纱,却并没有坐下。
“你不是在这里待了十来天么?怎么这样拘束?”赵臻甚至还笑了笑。
姜漱玉终是忍不住问:“不是,你没有在生我的气吗?”
不应该啊,看他昨晚的样子,明明是气急了啊。不过他没生气,她心里总归好受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