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人

归宿(1 / 2)

四月中旬、春暖花开,他们躲藏的这所农庄环境僻静,是静养的好所在,乔然在眾人的细心照顾下恢復良好,不过她的右眼膜受到高温破坏、无法恢復视力,并且心肺功能大伤,未来可能连快走都很吃力,幸好乔然想得开,没有因此自怨自艾。

除了睡觉、吃饭,乔然大多时间都望着天空或农田发呆,从前她一天到晚说个不停,现在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如此的反差让人不安,唐大宝怀疑她是吗啡吃多而伤到脑子,花季倒认为她是长期身心俱疲、需要好好放松一阵子,毕竟与人谈天也是费神的。

卫子遇对于「玨安宫」和「守门人」尚有很多疑问,他本想得到解答,比如乔然如何判断野田大助第二次进「玦安宫」的时机并告诉自己相应的破解方法,可是当他看着乔然躺在藤椅上、望着天空出神时,好奇心已不再重要,只要乔然能好,他就知足了。

「我们能不能继续躲在这个农庄、别去美国了?」花季提议。

「我赞成,我放出消息说你们一家人去旅游了,野田大助失踪的事情在上海闹得沸沸扬扬,不过目前还没有怀疑到乔家头上。」秦明这一个月不断往返上海与长沙,一方面替他们运送物资、一方面探听消息。

「既然没人怀疑我们,如果我们一家子消失太久,反而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我看我和你们父亲先回上海,以免引来猜疑。」乔老太认为长久躲在长沙不是办法。

「只有奶奶和父亲回去,我担心会有危险。」乔语说。

「我可以一起回上海,顺便安排人暗中保护。」心儿说。

「我也要回去一趟,我的身家藏在公寓里,我得回去拿啊!」唐大宝说:「头儿,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会顺便把你的行李收拾好带来。」

「你不能回去,我们现在是76号的叛逃者,万一被抓了不是开玩笑的。」卫子遇和唐大宝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当日本人的鹰犬。

「那我这些年攒的钱怎么办?」唐大宝着急得很。

「能捡回一命就不错了,别再想你的钱了。」卫子遇奉劝他。

大家有了兵分两路的共识,一些人回上海继续掩饰、一些人留在长沙休养,在他们讨论的期间,乔然没有表示意见、默默聆听。

「然然,你说呢?」乔老太试探乔然的看法。

「我没意见,你们决定吧。」

乔然当初吩咐心儿一定要将他们送到外国是怕自己不幸葬身「玨安宫」,家人会失去理智和日本人拼命,也怕计画出了意外,乔家会遭日本人毒手,而今一切顺利,也就没有非去美国的必要了。

「乔然,高山一郎死了,他的妻儿还在我们手上,你想怎么处置他们?」甄意问。

「杀了他们吧。」乔然没有一丝犹豫,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祸不及妻儿,高山一郎都死了,何必杀了他的妻子和小孩?」花季心软,不想滥杀无辜。

「你能保证他们不向日本人告发自己被绑架的事吗?」乔然反问她。

「那把他们送走、不让他们有机会和日本人接触。」

「花季姐姐,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会让高山妻儿有机会开口。」乔然冷血且决绝的态度让花季感到一阵心寒。

「我们非得踩着别人的尸体才能活吗?」花季理智上明白乔然的做法是对的,但情感上接受不了。

「不论你愿不愿意,你的脚下早就堆满尸身。」

乔然巨大的改变让所有人难以接受,过去她是个连见到不相识的人受伤流血都会难过掉泪的女孩,今日她对无辜的人判决死刑却没有一丝动摇。

心儿和甄意后来告诉他们这一年为了执行剷除野田大助的计画,他们动用了很多关係,不仅安排间谍潜入日本政府机构、更除去了许多防碍者,当中也包含了一些中国人和不知情者。

乔语和花季去年设计的那场假绑架一早被乔然和心儿就发现了,不过他们认为配合演出一场戏总比暴露自己身份好,未料最后演变成一场致命车祸,乔然在重症病房那几日,心儿为了掩护乔语的身份,当机立断安排共產党潜伏在76号的特工杀了被捕的军统人员,保全了乔家的安全。

「去年那场车祸后,四小姐就变得不太一样了,她修正了原本制定的方案,行动越来越激进,我劝过她,她没能听进去。」心儿陪伴在乔然身边最久,是最了解她的真面目的人。

「死过一次的人会有不同的人生体会,改变是正常的。」秦明说。

「三年前乔然在『玨安宫』绝处逢生后性情可没变,她会採取这些手段是因为她怕自己哪天不在了,无法再照看你们,她想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一切。」甄意解释。

「我理解,换做是我,同样会选择斩草除根。」乔语受过军统的训练,深知无谓的慈悲会招致灭亡。

「我当了一辈子医生,救了无数人、看着无数人死去,人说当得医师需无情,但有几人能做到?到了紧急时刻,我们仍旧只能选择重要的一方。」乔关坐在椅子上、万分感慨。

房中,乔然坐在椅子上、玩着烛台上的火焰,一下吹熄、一下点燃,卫子遇拿来一杯水和药物给她服用。

「你觉得我狠心吗?」

「记得你在公园对我说过的话吗?无论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卫子遇摸了摸乔然的头,希望她不要介意别人的评论。

「父亲他们总认为你满手血腥、认为我不该和你在一起,其实我很想告诉他们我没他们想的那么好,那些善良和天真全是装出来的。」

「再好的演员也不可能永远带着假面具,我相信不管是纯真的你或是决绝的你都是真实的你,你也说过自己有很多面不是吗?」卫子遇不想乔然妄自菲薄。

「老实说我原先有点担心你知道我的本性会不再喜欢我了。」

「现在还担心吗?」

「如果不喜欢我,你就不会在『玨安宫』里多次拿命救我了。」乔然拉着卫子遇没有知觉的左手,问:「都是我连累了你。」

「我们之间没有连累,只有依靠。」

卫子遇与乔然并肩而坐、相互依偎。

秦明明日就得赶回上海,乔关和乔老太打算和他同行,秦明突然兴起、提议要去祭奠花小奇,前几日是花家蒙难的週年忌日,花季因为要照顾乔然无法分身去祭拜,她一直耿耿于怀,秦明了解她的心情,正好也想以花季男朋友的身份去长辈墓前交待一声,所以执意去扫墓。

乔然听到消息后,表明也想一同去祭奠与自己颇有渊源的花小奇,乔关索性让所有人都去、聊表心意。

野田大助血洗花家后,花季为了早日通知乔家而赶赴上海,因此连同花小奇在内的十多名花家成员的后事都是花季的亲朋好友帮着操办的,没能送家人最后一程始终是花季心中的一大憾事。

花家在长沙有些田產,也有一块族人专门用以土葬的土地,花季引领眾人前往花家墓地,当她见到一座座墓碑,失去亲人的沉痛再次袭击了她的心,她在花小奇的墓前焚香、祭奠,对花小奇细细诉说着这一年来的故事。

乔家人为花小奇上了一炷香后,便退到一旁等候,让花季能好好地缅怀家人。

「我还记得和花爷爷道别那日他精神抖擞的模样,现在却……。」甄意悲伤地说。

「花季爷爷不是你们党里的人吧?」乔致问。

「不是,他只是单纯捐助我们财物,花爷爷不愿让人知道自己暗中资助抗日行动,一方面免于日本人的威胁,一方面守住『玨安宫』的秘密。」心儿说。

「花家和我们不同,族人很多,『玨安宫』的事向来只传予唯一继任的『守门人』,我估计若花爷爷没有进入『玨安宫』搬空宝藏,下一个『守门人』就是花季姐姐了吧。」乔然说。

「秘密不外传,那花季的三叔怎么知道『玨安宫』和『守门人』的事,害得花家家破人亡?」乔语问。

「我也不清楚,不过花爷爷好酒,也许是酒后吐真言吧。」乔然想起与花小奇一起吃饭时他喝醉酒的糗样,不禁微笑。

「那乔家爷爷为什么不像花家爷爷一样,只告诉乔然一个人通关法就好?搞这么多假货出来不是找麻烦吗?」唐大宝问。

「这就是爷爷厉害的地方,『守门人』越扑朔迷离,『玨安宫』就越安全,假如今天奶奶、父亲、我、乔致对『玨安宫』一无所知,当野田大助试探我们时,乔然的身份立刻就会被揭穿。」乔语解释。

「若野田大助一早发现乔然是『守门人』,她就没时间设局,现在死在『玨安宫』的就是我们了。」乔关十分佩服乔信有如此远见,他的睿智在他死后多年救了乔家所有人的性命。

「过慧易折,他要是没有那么多思虑,也不会早我这么多年离开。」乔老太提起乔信眼中满是温情,乔老太年轻时慧眼相中担任药铺伙计的乔信,为了爱情拋弃了千金小姐的身份,庆幸她并未选错人,二人鶼鰈情深,乔信后来成了名医,让乔老太一生衣食无虞。

「听到没有?过慧易折,你最好永远都别再动那颗脑袋了。」乔致戳了戳乔然的额头,揶揄的同时他是真心期盼乔然能安心过日子。

「这一年我已经把这辈子该费的脑力都用光了,未来只想吃吃喝喝、发发呆,先说好,你们的命都是我救回来的,我这一生就靠你们养了。」乔然一脸得意、摆起高姿态。

「我没钱,你找乔语去。」乔致立刻推卸责任。